别过于相信自己的眼睛
壹
九月份,东川市进入雨季,断断续续下了一个星期,太阳被逼得躲在乌云身后不愿意现身。
利箭驾驶着丰田穿越者压着路上的积水,带起一层层的水花驶进了刑警大队。一个漂亮的甩尾,丰田穿越者准确地停进了车位里。利箭如猎豹一般冲进雨里,在地面的积水中留下一排脚印,没等脚印消失,人已经站在了刑警大队的大厅内。
利箭一边拍打着落在身上的雨水,一边走进公室……
“报告利队,刚接到报案:中银大厦23楼,律丞律师事务所,一名律师死在自己办公室内。”刘云放下手里的话筒,一脸严肃地向利箭汇报。利箭停下脚步,站在门口,小声嘀咕了一句:“让人发霉的天气。”一个华丽的转过身后,厉声说道:“兄弟们干活吧!”
“是……”
滴滴~呜~~滴滴~呜~~滴滴~……一辆丰田穿越者、两辆警车拉响了警笛,相继开出了刑警大队。
闹市区中银大厦,三辆警车停在了大厦门口的停车场,吸引了很多经过的路人。一行警察陆续下车,风一般地进了大厦。电梯停在了23楼,电梯的通道内挤满了看热闹的人,利箭侧身挤进人群,跟在后面的刘一舟,喊道:“警察办案,无关人员抓紧离场。”所有人目光集中到了刚下电梯的这一行人,默默地为他们让出了一条路。
“警察来了……”
“听说刘律师死了……”人群中议论纷纷。
李牧、王星、刘云三人驱散了律丞律师事务所门口看热闹的人,拉起了警戒线。
玻璃门自动打开,利箭、杨晓芸、刘一舟、陈大海一个跟着一个走了进去。陈大海见办公室内还有几个员工,掏出证件展示了一下,说:“警察办案,谁是负责人?”
一位西装革履的男士走到利箭跟前,紧张地打着结巴说:“警……官,我……是……这儿的经理秦……凯。”
利箭上下打量了一下面前这位西装绅士,问:“死者在哪?”
“那……边……他……”秦经理伸出颤抖的手指着办公室方向。
“谁发现的尸体?”
“我……是……我……”秦经理条件反射般举起右手,刻意保持平静的脸上露出了尴尬的表情,没有举过胸前的右手又缩了回去。
利箭朝着秦经理指的方向走了过去,其他人紧跟其后,过道里灯光打得很亮,走在里面眼睛不得不眯起来。每个办公室门口的墙壁上悬挂着亚克力制作的人物介绍,利箭走到右侧第二间站住了,门口的亚克力板上写着:资深律师,刘江,胜诉率百分之七十,从业格言:律师之门,是神圣之门,是正义之门。
利箭推开虚掩的门。死者趴在办公桌上,脸转向窗户方向;左手搭在桌子上,手里攥着一张彩票;一份报纸平铺在桌子上,一半被死者压在身子下面;右手垂在桌子下面,一个白色的小药瓶落在右手边的桌子上,几片药片散落在瓶子周围;办公桌后面是排书柜;靠近窗户的位置相对摆放着两张长条沙发,沙发中间是大理石台面的茶几、茶几上摆放着一盒茶叶、一套精致的茶具、还有一个烟灰缸。
利箭挪步到茶几边上,看着办公桌方向,死者脸色发黑,嘴角带着一丝笑意,没有一丝痛苦表情。
利箭又挪步到办公桌前,躬着身子,贴近死者的面部,仔细观察了一会,又稍微调整了一下方向看着桌子上的药瓶和撒落的药片,“杨晓芸,刘一舟开始勘察现场。大海跟我去监控室。”利箭转过脸看着站在门口等候命令的三个人说。
“是……”杨晓芸和刘一舟迅速穿戴好手套和鞋套,刘一舟接过杨晓芸递给他的相机开始照片取证,杨晓芸则拿出毛刷和一瓶粉末状东西开始排查办公室内遗留的指纹情况。
利箭走出死者办公室,穿过走廊,来到秦经理跟前,严肃地问:“监控室在什么地方?带我过去。”
“好……的,跟我来。”
利箭跟在秦经理身后,走过一段走廊,便是事务所的监控室。秦经理打开了监控室的门,说:“工作性质需要,我们公司的监控是独立出来,并有专门人员管理的。”利箭和大海互相看了一眼,前后脚走进了监控室。
利箭让管理人员把死者办公室的监控调了出来,从早上七点半开始快进播放,监控显示:死者八点十分走进了办公室,右手提着公文包,左手拿着一分报纸;坐下以后,开始翻看报纸,没翻几页,从报纸中掉出一张彩票,刘江捡起彩票,伸头仔细看了一会报纸上的内容,转脸看了看彩票,又转脸看了看报纸,再次转脸看了看彩票。突然,刘江开始抽搐,颤抖的左手伸进口袋里取出一个瓶药,拧去瓶盖,倒出几粒药在右手心,手一抖药掉地上了,刘江再次倒几粒药在右手心,抬手塞进嘴里,没过一会,人就趴在桌子上,抽搐了两下后就再也没有反应了。八点四十左右经理开门进了办公室,发现死者然后拨打了报警电话……
陈大海看了一眼利箭,说:“突发心脏病死亡?”利箭盯着屏幕没有回应他,陈大海转身问经理,“死者生前是不是有心脏病?”
“是的,前几年检查出来的。你意思刘律师是死于心脏病?”秦经理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检查结果还没出来,别胡乱猜测。”利箭转过脸看了一眼秦经理。秦经理迅速低下了头,“是……是……不……乱说……”
办公室这边,刘一舟拍完照片以后,对现场的物品进行了细致的检查和封存;杨晓芸对办公室内有可能遗留指纹的地方一一进行了指纹采集。
“不对,这报纸是二十四号的报纸呀!”刘一舟拿着报纸翻了两页,疑惑地自言自语。这时利箭和陈大海离开监控室来到死者办公室门口,利箭看着刘一舟盯着报纸自言自语,问道:“有什么发现吗?”
“利队,这报纸是昨天的。”刘一舟拿着报纸向门口走去。
利箭迎了上去,接过报纸看了看第一页上的日期,又回想了一下监控里死者的动作,问道:“那张彩票呢?”
刘一舟转身在工具箱里找到装彩票的密封袋交给了利箭。
利箭看了看彩票上的开奖日期,又看了看报纸封面的日期,完全一致。可是利箭的直觉告诉他,这里面一定有什么问题,翻了几页报纸,找到印有开奖结果的那一页,看了一下时间,“9月22日”,又核对了一下彩票数字,令利箭不可思议的是两个号码完全一致。利箭大脑快速的运转:23号买的彩票、24号开奖、可兑奖的报纸却是上一期的,也就是22日的,而且两个号码完全一致,也就是说死者买了一张和前一期中奖号码完全一致的彩票。
刘一舟不假思索地说:“这不可能。这比买彩票中奖的概率还要小很多。”
“计划周密的谋杀嘛!”利箭逐字逐句地说,眼睛中透露着鹰隼般敏锐的目光。
“杨晓芸把尸体带回局里进行进一步的检查,确定死亡原因;一舟、大海把在场人员全部带回去协助调查;李牧……李牧……”正在门口维持秩序的李牧听到呼叫,迅速跑到了办公室门口,利箭接着说:“你和刘云一起联系一下死者家属,尽快到局里认尸。”
“是,利队。”李牧触电一般立正敬礼。
贰
东川市刑警大队办公楼内,开始忙碌起来。做笔录在两个审讯室同时进行,利箭、陈大海在第一审讯室,刘一舟、刘云在第二审讯室。
秦经理被带进了第一审讯室,落座以后,利箭直接开始问。
“姓名?”
“秦昊。”
“秦经理,是你发现死者的?”利箭向后靠着椅背,一边审视秦经理的表情,一边问。
“是的,警官。早上到公司以后,我找他了解交通事故诉讼案的进展,敲门没有回应,我见门没关死就进去了,然后……然后就看到刘经理趴在办公桌上,我以为他昨晚加班太晚趴在桌子上睡觉呢!我就一边叫他,一边走到办公桌前伸手推他,他依旧一动不动,因为知道他有心脏病,担心发生意外,我便绕到他面前伸手试了一下气息,才发现已经没有了呼吸,我立马掏出手机报警了,然后……然后你们就到了。”秦经理眼神中透露着畏惧,一边回忆一边控制着害怕情绪向利箭说明当时的情况。
“死者心脏病之前有发作过吗?”
“没有……有……”
“有还是没有?”利箭加重了语气。
秦经理赶紧解释道:“那还是五年前,也是一起交通诉讼案,庭审过程中刘经理突然心脏病,还好带了速效药,才没影响庭审的进行。”秦经理满脸的自责,“事后我还找他聊天,打算劝他不要再从事律师工作了,毕竟律师的工作很容易让人情绪亢奋,诱发心脏病。可刘律师告诉我他这只是轻微的心脏病,对工作影响不大,加上后面也没见他再发作,我也就没再提让他改行的事。你说……如果……我坚持让他离职,也就不会发生……发生今天这事了。”秦经理低下了头,对刘经理的死很是愧疚。
“死者有买彩票的习惯吗?”
“有见他买过几次。”
“你刚才说他最近负责的交通事故诉讼案是什么情况?”利箭调整了一下坐姿,接着问。
“就是一件普通的交通事故而已。被告不承认原告是他撞的,说自己只是碰巧遇到原告摔倒,上去搀扶,结果原告污蔑说是被告撞的,因为事发地是监控死角,又找不到证人,所有原告就向法院提起诉讼,被告没办法就找到我们帮他打这个官司。”
“你提到五年前死者在打一场官司的过程中突发心脏病,那场官司也是类似的交通事故诉讼案?”
秦经理慢慢恢复了情绪,有条不紊地说:“是的,五年前的案子和现在这个案子属于同一个性质。这样的案件缺少直接性证据,比较难处理,因为刘江有这方面的胜诉经验,所以就安排给他了。”
“死者生前有没有和别人结仇?”
“这个怎么说呢!律师本来就是得罪人的行业,很容易被人记仇,可最近没听说有人找他麻烦。”秦经理若有所思,接着说:“您的意思……意思是说刘律师是被人谋杀的?”
“该你说的不隐瞒,不该你问的别多问!”陈大海严肃地说。
“是……是……警官。”
“带他出去,另外安排一个人跟他回事务所,把两起诉讼案的文件取回来。”利箭对身边的陈大海说。
“是,利队。”陈大海起身,接着说:“你跟我来吧!”
接下来几个人的询问都只是走过场,并没有实质性发现,就让他们都回去了。
十一点的时候,利箭召集大家开会。
利箭站在白板前,认真整理现场的照片和检查结果,把仅有的几个人物关系写在了白板上,然后画上了线条和箭头,标明关系,说:“死者,刘江,律丞律师事务所律师,今天早上被发现在办公室死亡。通过现场监控可以确定死者死之前没有和其他人接触过,死亡原因是突发心脏病。”利箭手里的指挥棒一直绕着白板上死者的照片绕圈圈,“从现场的证物来看,这是一场经过周密计划的谋杀。当然了,目前这也只是猜测。”
“不是猜测,可以肯定是蓄意谋杀。”所有人目光投向门口,杨晓芸拿着报告进来了,接着说:“利队,死者死因是突发性心梗,诱因是突然的情绪激动加上药物作用。”
“药物作用?”利箭不解地问。
“没错,死者桌子上散落的药物是治疗心脏病特效药,可是在其中发现了抗抑郁药物‘度洛西汀’,这种药物如果被心脏病患者误食会导致心律不齐,进而恶化成心源性猝死。在死者胃里也发现了度洛西汀的成分。”杨晓芸把手里装证物的密封袋展示给大家看。
“也就是说有人提前在死者的药瓶内混进了抗抑郁的药。死者发现彩票中奖,一时情绪激动,感到心脏不适,于是取出药物食用,结果误食了抗抑郁的药导致突发性心梗。”利箭在白板前踱来踱去。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凶手和死者应该是很熟的关系,不然很难能在报纸和药物上做手脚。”刘一舟猜测道。
“家人、公司同事、诉讼案原告,目前能够着手调查的也只有这三类人群。”利箭在白板上把家人还有诉讼案原告圈了起来。“李牧,死者家属联系上了没?”利箭快速在人群中寻找李牧的身影。
正在用心做记录的李牧触电一般地立正,说:“利队,死者家属已经通知了,正在赶来的路上。”
“大海,去律师事务所的人回来了吗?”利箭看着站在最边上的陈大海问。
“拿回来了,原告叫孙宏伟,是一家化工原料厂的销售部主管,工厂在郊区长安路143号。五年前交通事故案由于时间太长,一时间没有找到,等他们找到了会送过来。”陈大海转身到桌子上拿起一个文件袋递给了利箭。
“孙宏伟……”利箭小声念叨,突然转身喊道:大海、李牧跟我一起去了解一下情况;一舟,你留在局里,等死者家属到了以后,详细询问一下死者近期的情况,尤其是死者最近都去过哪些地方、接触过哪些人,都要一个不落地给我盘出来。”
“是,利队。”几人异口同声道。
利箭两步并做一步朝着门口走去,右手从口袋里掏出车钥匙,头也不回直接往后扔给了大海,说:“你开车,我看一下文件。”
“好的,利队。”大海稳稳地接住钥匙。三人前后脚出了警队大厅,上了丰田穿越者,嗖……开出了刑警大队。
叁
利箭三人开着车直奔郊外的长安路143号,在保安的指引下,他们在三楼销售部主管办公室见到了孙宏伟。利箭掏出证件表明来意,孙宏伟很礼貌地让他们就坐,还让助理倒来三杯热水。
利箭直奔主题,说:“想必你在网上已经看到了,帮你打官司的刘律师今天早上被发现死在了自己的办公室内。”
“是的,半个小时之前刚看到。”
“你和他最后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
“前天下午。因为这个月的十五号第一次开庭,他约我核对一下案件细节。”
“具体几点、在什么地方见的面?”
“广胜步行街的诺亚咖啡厅,下午两点十分左右。”
“广胜步行街?刘律师在中银大厦上班,为什么要约在那见面?”利箭疑惑地问。
“是这样的,我约了一个客户在那边谈事情,刘律师下午正好要从那经过,所以就约了两点。”
“你客户叫什么、联系方式方便留一下嘛?”利箭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水。
“当然可以。”孙宏伟在笔记本上写下客户的姓名和号码,然后撕下那张纸交给了利箭。
“李牧,打电话核实一下。”利箭把纸递给了李牧。
“是,利队。”
“孙主管,你前段时间发生交通事故了,方便说说情况吗?”利箭用鹰隼般的目光打量着孙宏伟,他需要从孙宏伟的言行举止中捕捉到他需要的细节,来完成对孙宏伟的人物测写。
孙宏伟面带微笑,镇定自若地说:“提到这事我就气不打一处来,当时车子离对方还有一米远,她自己摔倒了,非要说是我撞的,你说气人不!”
“现场没有公安监控吗?你车子上不是有行车记录仪吗?”
“说来也怪,现场没有监控,车子的行车记录仪也出毛病了,更可恨的是还找不到证人。她讹我钱,我不愿意给,她就把我给告了。这气谁受得了,我就找到律丞律师事务所帮我打这个官司。”
“他们安排了刘江律师负责的这个案子?”利箭的眼神依旧没有变。
“是的,他们经理说刘律师在这类官司上经验丰富。”孙宏伟很无奈地摇了摇头。
此时李牧打完电话,来到利箭身边附身耳语;利箭一脸严肃;孙宏伟则面带微笑。
“孙主管,你玩彩票吗?”利箭一改之前严肃表情面带微笑地问。
孙宏伟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迟疑了一会,“不相信自己的运气。”
“感谢你的配合。”利箭起身,握手作别。
三人上车以后,利箭闭口不言,陈大海发动了车子,看着坐在副驾驶上正在神游的利箭,就像一个新兵蛋子在期待下一步指令。
“走,广胜步行街。”
利箭还没说完,大海一脚油门下去,丰田穿越者如同发现猎物的豹子,嗖……留下一道残影在风雨中摇晃。
另外一边,死者的老婆吴玉茹一身素装,走进刑警大队办公楼,在执勤警员的带领下来到刑警一大队办公室门口。看着庄严肃穆的办公大楼,吴玉茹难免心生敬畏,心跳加速,“我是刘江的老婆,吴玉茹。”
刘一舟抬眼看了看,拿起桌子上的文件夹,冰冷地说:“你好,这边请。”
审讯室内,吴玉茹坐在审讯椅上,左顾右盼;对面的刘一舟和刘云一脸严肃,挺直了腰杆坐着。
“姓名?”
“吴玉茹。我说警官,你们不是叫我来辨认尸体的吗?怎么还审问起来了!”吴玉茹激动的声音颤抖,眼神中充满害怕,如同做错事的孩子面对大人的问责一样。
“吴女士,别误会。这不是审问,只是协助调查,了解情况。”刘一舟连忙解释道。
“那行,你问吧!一定知无不言。”吴玉茹这才平静下来,脸上被害怕遮掩的悲伤慢慢表露出来。
刘一舟调整了一下坐姿,问道:“你和你老公最后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
“不记得了!”吴玉茹草草地回答。
“你说什么?”刘云严肃地问,声音很大。
吴玉茹看了刘云一眼,又看了看墙上的八个大字‘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这才认真起来,“周六的时候,我们一家三口一起吃了顿晚饭。”
“然后就没有再见过面?”刘云继续追问。
“是的。因为我在医院上班,最近排的都是夜班,基本见不到面。”
刘云目露寒光看着吴玉茹,接着问:“你老公是不是有心脏病?近期有没有发作过?”
“是的,很久没发作过了。我们在那个的时候,都很小心的……”吴玉茹越说声音越小。
刘云和刘一舟相互对视,对于吴玉茹回答的内容,他们两人感到很惊讶。
“你和你老公关系怎么样?”
“不吵架的时候很好,一吵架就是仇人相见。”吴玉茹抬眼看了看刘云,从她的眼神中刘云看到了一个女人的无奈。
“都因为什么吵架?”
“三观不合呗!”
“那吵架过程中他会打你嘛?”刘云接着问。
吴玉茹闭上了眼睛,无奈地回答:“打过。”
“那你不狠他吗?”
“怎么不恨!后来发现恨也改变不了什么,慢慢的也就麻木,为了孩子,凑活着过。”说着说着,吴玉茹眼角渗出了泪水。
“你老公死了,你不难过吗?”
“我也想难过,可是恨到麻木了,又何来的悲伤!每次吵架我都在心里咒他不得好死,现在倒是成真了,却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应该悲伤。”眼角流出的眼泪越来越多,刘云知道,她嘴上说不难过都是在欺骗她自己罢了。
刘云掏出一包纸巾,走过去递给了吴玉茹,“你老公在外面有没有和什么人结下仇恨?”
“我们交流的比较少,他的事情我很少过问。他在外面做什么、有没有仇人,不是太清楚。”
“你老公昨晚回家了吗?”
“嗯,回了。早上迷迷糊糊听到他起床的动静。”吴玉茹一边擦拭泪水一边说。
刘云转脸看了一眼刘一舟,刘一舟摇头表示没有其他问题。
利箭三人驱车直奔广胜步行街。
广胜步行街是东川市最繁华、人流量最大的商业街,世界各地知名的品牌在这里都能够找得到。
利箭三人出现在步行街上的时候,绝对是流行、时尚画面中最格格不入的画面,直白点说就是跟不上这条街的流行趋势。三人没有逗留,直接进了位于拐角处的诺亚咖啡厅。三人出示证件,表明来意后,大堂经理直接把他们带到了监控室。利箭让管理人员调出了昨天中午十二点以后的大堂内的监控。
监控显示:孙宏伟在十二点过五分的时候和一位男士一起进了咖啡厅,那位男士就是他说的客户。他们坐下以后叫了两杯咖啡,整个过程就是在聊天,中途两人分别去了一趟洗手间。一点半的时候,两人起身,孙宏伟送走客户以后又回到了座位,没做其他事,只是低头玩手机。刘江在一点五十八分的时候进的咖啡厅,就坐以后孙宏伟帮刘江叫了一杯咖啡,然后两人开始聊天,过程中刘江拿出一叠材料,一张张递给孙宏伟核实确认。两点二十分,刘江起身朝卫生间方向走去,几分钟后又回到了座位上,坐下以后抽了几张纸擦了一下手,又在身上胡乱擦了两下。两点半的时候,两人结束聊天,孙宏伟把面前的材料整理好递给了刘江,两人一起离开了咖啡厅。随后,一个身着黑色外套、头戴一顶棒球帽、脸上卡着一副墨镜的人从卫生间方向走了出来,跟他们前后脚离开了咖啡厅……
“停,放大再放大。”利箭盯着屏幕上黑衣服的人,“是个女的!怎么感觉这人鬼鬼祟祟的?你看,她有没有一种跟踪人的感觉?”
李牧和陈大海互看了一眼,“是有那么一点。”
“麻烦你,从早上开门营业开始播放,十倍速。”利箭眼睛盯着监控画面一动不动。
“好的。”
监控视频一直播放到黑子女子跟着孙宏伟他们离开咖啡厅,也没有找到她是何时进的咖啡厅。
“奇怪了,凭空出现在咖啡厅了?”利箭疑惑不解。
“咖啡厅有后门吗?”陈大海转身问经理。
“没有,正门是唯一的出入口。”经理回答道。
利箭转身冲着李牧,说:“你把昨天咖啡厅的监控拷贝回去。”说完走到门口,看着经理,问:“昨天下午值班服务员今天在店里吗?”
经理想了一会,回答道:“昨天大堂值班人,正好是现在这一班,都在岗。”
“那好,去大堂。”利箭说完一个箭步走出了监控室。
利箭和陈大海对昨天值班的人员一一盘问,所有人都表示没有人见到黑子女子进入咖啡厅,只有两人对她离开有一点印象,因为那个时候她穿的确太惹眼了。
对于神秘黑衣人的出现,利箭的直觉告诉他,此人和本案有着某种关联。但就目前的线索,无法确认她的身份。确定黑衣女子的身份,成了侦破案件的要点之一。
肆
利箭、陈大海、李牧,三人前后脚走进刑警大队办公室。
“你说,这个神秘的黑衣女子难不成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吗?”陈大海感叹道。
“不可能,要是从天上掉下来,屋顶会被砸个洞。”李牧开玩笑地说。
利箭直接走到白板跟前,在白板上写下“神秘女子”几个字,然后若有所思地盯着白板。
刘一舟起身来到利箭跟前,满脸疑云,说:“什么黑衣女子?”
李牧把上午发现神秘女子的事情给大家复述了一遍,陈大海中间打断补充了两次。刘一舟一边听一边思考,过程中看了刘云两眼。
“神秘女子会不会是……”刘一舟说到一半,停了下来,没有继续往下说。
“是啥?”利箭转过身看着刘一舟,“对了,死者家属那边笔录做好了吗?”
“我正要和你说这个事!来的是死者的配偶,叫吴玉茹,根据她的供述,两人感情不是太好,经常吵架,如果不是因为孩子早就离婚了。因为工作性质原因,一周也就休息的时候能见到面,他们最近一次见面是周六。总结一点,吴玉茹对她老公刘江充满了恨意,‘巴不得他早点死’这是吴玉茹亲口说的。”刘一舟把吴玉茹的口供内容讲述了一遍。
“黑衣女子有没有可能是死者老婆?”陈大海猜测道。
“虽然吴玉茹表现出对刘江的恨之入骨,但我觉得她不可能是凶手。”
“说说你的判断依据。”利箭盯着刘云一动不动,大脑飞速的运转,仿佛一只盘旋在空中的猎鹰,快速寻找猎物,等待俯身冲击的时刻。
“如果她是凶手,她不会把夫妻两人之间的不合毫无保留的说出来,这样很容易引起警方的怀疑,还有就是女人对女人的直觉,我从她的眼神中没有看到仇恨,她所表现出来的愤怒只是悲伤引起的情绪宣泄。”刘云话语中带着几分坚定。作为警察在断案过程中不可以掺杂个人情感,刘云说的这么一番话,是利箭没有想到的。
利箭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刘云,脸上表现出的是严肃还有那么一点疑惑,“办案只讲证据。吴玉茹的嫌疑不能排除,需要进一步调查。”
刘云惭愧地低下了头,不再说话。明明知道不应该把个人情感掺杂进去,可是吴玉茹那忧伤的眼神让她内心久久平静不下来,或许这就是女人之间的同情和怜悯。
“对于吴玉茹的怀疑并不是妄下定论。首先,死者药瓶中的度洛西汀是抗抑郁的处方药,在医院工作的吴玉茹更有可能接触到。其次,黑衣女子,咖啡厅出去的人很多,如果不是因为她的特殊装束我们根本不会关注到她,她之所以把自己伪装起来就是怕被熟人认出来。最后,吴玉茹对死者刘江的憎恨。”利箭说完再次看了看刘云,然后转身在‘黑衣女子’的后面写下了吴玉茹的名字,又重重地画了一个圈圈,还打了一个感叹号。
“刘一舟、李牧,去死者家里看看了。”利箭放下手里的笔,转身离开了办公室。
尚云国际,东川区中上等水平的小区。利箭三人前后脚走出电梯,李牧走在最后面,一路上他一直有犹犹豫豫地想问利箭问题,但又害怕利箭生气,所有一直憋着。眼看就要见到死者的老婆了,李牧硬着头皮,问道:“利队,生活在一起的家人,真能下得去手?”
走在前面的利箭停下了脚步,没有转身,过了一会,说:“我只相信证据,证据所指,法不融天。”
砰……砰砰……
“谁呀?”
“警察办案,请问吴玉茹女士在家吗?”刘一舟掏出证件。
“不是问过了吗?怎么又来?”开门的正是吴玉茹。
“你好,办案需要,对死者生活过的地方进行检查,希望你能配合。”刘一舟展示了一下证件以后,一脸严肃地说。
吴玉茹侧身让他们进屋,指了指客厅的沙发,“警官们,你们随便查,希望你们能尽快找到凶手。”从吴玉茹的话里能听出些许的悲伤,但她的面部表情却是异常的平静。
利箭进门后环顾了一下客厅,最后目光聚焦在吴玉茹身上,“一舟、李牧,你们分头检查一下。”利箭小步踱到吴玉茹身边,和她并肩站着,“度洛西汀这种药你知道嘛?”
吴玉茹语气平和地说:“当然知道,我在医院工作,什么药没听过。”
“你老公有抑郁症?”
“我看他挺正常的。”
“那为什么在他的药瓶中会有度洛西汀这种抗抑郁的药?”利箭眼神没有从吴玉茹的身上移开过。
“这个我怎么会知道,我这个月是夜班,也就周六休息的时候见过他而已。”
“你老公刘江死了!你一点不难过?”利箭歪了一下身子,轻声轻语地说。
“呵呵……怎么不难过,我难过的要死。我想和他一起去死。”吴玉茹冷笑话一声,在谈到死亡的时候,她所表现出来的平静,是不正常的。
利箭没有接着问,在客厅绕了一圈,等他回到门厅的时候,刘一舟和李牧检查完了,确认没有什么有价值的发现,三人告别了吴玉茹就离开了。
车子驶出小区,利箭还在回想吴玉茹对丈夫刘江的死,所表现出来的平静,虽然值得怀疑但没有直接的证据能够证实刘江的死和吴玉茹有关系。就在车子拐弯的时候,利箭突然喊道:“停车!”
刘一舟猛踩刹车,三人同一时间前倾身体,利箭打开车门直接下车,奔着右手边不远处的报刊亭走去,刘一舟和李牧快速下车跟了上去。
“大爷,你好!我是警察,和你打听个事。”利箭一边说一边掏出证件,顺便掏出手机,翻找了一会。
“警察呀!什么事,你问吧!”报刊亭的大爷笑眯眯看着利箭。
“这个人你认识吗?”利箭把手机竖起来伸到大爷面前。报刊亭的大爷伸着头,眯着眼睛看了一会,说:“认识,偶尔会来我这买彩票。”
“那他23号的时候有没有从你这买彩票呢?”
“没有。好久没见到他喽!他上次买彩票那还是一个月前了。”大爷一边说一边露出微笑。
利箭告别了报刊亭的大爷,失落地离开了……
当利箭他们到达警队的时候已经六点多了。简单开了个碰头会,案件没有实质性进展,线索都是独立的,没办法串联起来,唯一一个黑衣女子目前还不能确认身份,会议很快便结束了,利箭让大家早点回去休息,养足精神明天接着干。他独自一人,对着白板发呆,直到晚上八点才离开。
伍
第二天清晨,细如发丝的雨水拉长了尾巴挂在空中;天空中一团乌云笼罩在东川市的上空,不愿散去。
东川市刑警大队,所有人来的都很早,脸上挂着疲倦,潮湿的空气让人失眠,大家都没睡好。
利箭从进入办公室那一刻,就一直站在白板前,沉下心在那分析案情,潮湿的空气让人焦躁不安,他却心静如水,旁若无人。
“大家过来开会。”利箭拿起笔在白板的空白处写下:确定黑衣女子身份;报纸和彩票是哪来的;药瓶里的抗抑郁类药是谁放进去的。
“对于昨天发生的命案,我们需要从这几点中寻找到突破口,只要弄清楚这几个问题中的其中一个,我们就能打破僵局,不至于这么被动。”利箭手中的白板笔指着刚写下的几点,一边说一边在这个重点前面画五角星。
“咖啡厅每天的客流量都很大,这进进出出的那么多人,怎么可能凭空多一个人出来呢?”杨晓芸手里端着冒着热气的水杯,说完以后轻轻呷了一口。
利箭突然灵光一现,转身看着正在喝水的杨晓芸,说:“你刚才说什么?”
杨晓芸被突如其来的追问搞得不知所措,还没咽下去的水差点喷了出来,“啊!我说啥了……”
“你刚才说怎么可能凭空多一个人出来。没错,如果我们把所有进入的人和离开的的人进行一一对比,那么最后进入的人肯定就会单一人出来,这个人就是黑衣女子。”利箭越说越激动,声音越来越大,“李牧,你找人配合你把咖啡厅的监控视频过一遍,从开门营业开始,进入的人和出去的人做一一对比,务必给我找出这个黑衣女子。”
“是!利队……”
滴滴……滴滴……电话铃声响了。刘云跑过去接电话。
“利队,不好了,又一起命案。”刘云挂了电话,快速跑到利箭跟前。
“什么……”
在场的所有人都大吃一惊。两天,两起命案,这在东川市的历史上还是第一次,所有人都被惊到了。
就在这个时候大队长陈天雷走进了进来,直接走到利箭跟前,说:“刘江的案子进展如何了?”
“报告陈局,遇到瓶颈了,不过很快就可以突破。”利箭眼神中透露出坚定的目光。
“很快,现在又发生一起命案。两天,两起命案!我告诉你利箭,不管碰到什么难题,给我想办法解决,我不想听过程,我只要结果,三天,三天之内必须侦破这两起案件。”陈天雷吼道,面部通红,就差青筋暴起了。
“是,陈局,三天之内势必侦破。”利箭用歇斯底里的声音回答。
“三天之内势必侦破。”其他警员齐声喊道
“李牧,你留下来负责监控,务必确定黑衣人的身份。杨晓芸、刘一舟、陈大海跟我出现场。其他人机动,随时听候命令。”利箭目送陈天雷离开,然后部署了各自的任务。
“是……”
呜……滴滴……呜……滴滴……丰田穿越者打头,两辆警车拉响了警笛。
绿城花苑,二十五号楼的楼下聚集了很围观的人,人群中间几名保安背对着围成一个圈,隐约可以看到地上血肉模糊的的画面,以及在保安脚下凝固的血迹。
“怎么这么想不开呀?”
“真惨,为什么要跳楼呢!”
呜……滴滴……呜……滴滴……
“让一下,警察办案。无关人员抓紧离开。”刘一舟一边说一边从人群中挤出一条道来,利箭、杨晓芸、陈大海、两名警员跟在后面。
陈大海配合两名警员拉起了警戒线;刘一舟叫上几名保安开始驱散人群;利箭绕着死者转了一圈,如同篦子一样,把现场每一个细节都观察了一遍。死者面朝上成大字形躺着;右腿弯曲,大腿骨刺破皮肉裸露在外面;左右两只手的小臂折了,失去骨头的支连就像挂在身上的烂肉;脑袋仿佛漏了气的皮球,软摊在地上,白色的脑浆迸溅开来;已经凝固变黑的血液向潮湿的空气中传送着血腥的气味。“晓云尽快勘察现场,尽快把尸体运回局里。”利箭看了杨晓芸一眼。
“明白。”杨晓芸放下工具箱,开始勘察现场,拍照取证、证物以及指纹毛发的收集。
利箭叫来一名保安,问:“死者是几楼的业主?”
“报告警官,应该是13楼的,刚才一个围观的业主提到的。”
“尸体是谁发现的?”
“几名散步的大妈。我们听到有人喊:有人跳楼了……有人跳楼了,等我们寻着声音找过去的时候,就看到血肉模糊的一摊。为了不影响业主们,这才用人墙把尸体围了起来。”
“行,你去忙吧!”利箭再次抬头往上看了一眼,当脖子后仰的角度达到极限的时候,他又往后退了两步,整幢楼的阳台上、窗户口伸出无数个头来,“行啦!行啦!别看了,都把头缩回去,不怕掉下来。”即使利箭制止了,可还是有些人硬着头皮往下看,根本不顾及利箭的言语。
利箭叫上刘一舟、陈大海,三人乘坐电梯来到十三楼,敲了几下门,没人应承,利箭冲大海使了个眼色,陈大海立刻会意,从口袋里掏出一串工具,三下五除二就把门捣鼓开了。
房间内没有开灯,加上潮湿的空气,氛围让人感到一丝诡异。还没等他们来得及适应这样的黑暗,刘一舟便把灯给开了,灰色瓷砖、白色的乳胶墙漆、门框和柜子都是白色、吊灯造型复杂,水晶玻璃折射着灯光,墙上斑驳流离。利箭踱步到阳台,把窗帘全部拉开,随着自然光的进入,房间内的氛围稍微正常了一些。
落地60公分高的墙体加上黑色铝合金窗框的阳台。利箭仔细检查窗台上,一对很明显的脚印、黑色铝合金的窗框上有很明显的指纹痕迹、窗户的开关上夹着一绺白色的丝绸。利箭把头探出窗外,往下看,脑袋立刻眩晕起来。
“利队,快过来看。”刘一舟的声音从卧室方向传来。利箭离开阳台,朝卧室方向走去,说:“有什么发现?”
利箭走进卧室,只见地上全是被撕碎的照片,刘一舟递给利箭一张完整的照片,说:“这是唯一一张完整的。你看……”
“怎么会是他?”利箭惊讶地说,陈大海闻声也走了过来,看着利箭手里的照片,“孙宏伟?怎么又是他!”
利箭把照片递给了陈大海,走到靠近窗户额的床头柜跟前,一个倒了的药瓶,十几片小药片散落在周边。利箭拿起药瓶看了一眼,惊讶道:“度洛西汀……”
“啥……”刘一舟和陈大海同时惊讶地失声道。
杨晓芸在楼下忙完以后,来到死者家里。刘一舟、陈大海配合杨晓芸一起对死者家里进行了指纹和毛发的采集。一切忙好以后,死者的家属到了,利箭一边安抚一边耐心的询问情况:死者名叫牧春雨,是一家药物公司的销售员,和孙宏伟是情侣关系,前不久两人分手,牧春雨伤心欲绝,患上了轻度郁抑症,因为精神状态不是太好一直请假在家休息。
现场工作处理完以后,利箭等人回到局里,已经接近十二点。两天之内,发生了两起命案,舆论压力如狂风暴雨般袭来,加上大队长陈天雷的死命令,利箭一刻也不能放松。
“时间紧,任务重,大家中午外卖对付一下,我请客。”利箭端起水杯,正打算喝水,突然想起黑子女子,“李牧,监控视屏排查完了没。”
“搞定了!”李牧拿起桌子上的文件跨了两步,伸长手臂递给了利箭。
利箭定神细看,眼睛睁的老大,“牧春雨!怎么会是她?”
“你说谁?牧春雨,今天跳楼的那个女的?”正在昂头喝水刘一舟差点喷出来。
利箭把照片固定在白板上,众人围过来仔细查看,陈大海惊讶的下巴都快脱臼了,“难道是她害了刘律师,然后畏罪自杀?那她为什么要谋害刘律师呢?”
“有这可能哎!在牧春雨家发现了度洛西汀,在刘律师的药瓶子里也发现了度洛西汀,她还神秘地出现在咖啡厅,这些证据同时指向了牧春雨。”刘一舟双手抱怀,右手指着白板,分析道。
“没错,现在的证据都指向了坠楼而亡的牧春雨,但牧春雨是自杀还是他杀尚不能确定,如果是他杀,那问题可就没那么简单了。”利箭表情严肃,大脑快速运转,“两起死亡案还有一个交叉点,孙宏伟!”利箭在白板的空白处写下了这个名字。
“一舟、大海,传唤孙宏伟。”
陆
审讯室内,孙宏伟坐在中间的审讯椅上,一动不动,眼睛看着对面墙上“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几个大字,脸上露出一丝冰冷的微笑。
利箭和刘一舟走进审讯室,在孙宏伟前面的座位上坐了下来。刘一舟打开文件夹、拿起笔、看着孙宏伟一脸严肃地问:“姓名?”
“孙宏伟。”
“年龄?”
“二十八。”孙宏伟平静如水,镇定自若,“警官,我犯什么事了?”
“牧春雨认识吗?”利箭靠着椅背,眼神中透露寒光,一般歹徒见了估计不等着问,就全撂了。
“认识,前女友。”孙宏伟盯着利箭的眼神,没有一点回避的意思。
“她早上被发现坠楼身亡了,你知道这事吗?”
“坠楼身亡?”孙宏伟表现出很惊讶,随后惊讶转变成悲伤,带着一点哽咽的语音,说:“没听说。”
“你和她什么时候分手的?”
“上个月的十号。”
“因为什么?”
“她就是个疯子,整天疑神疑鬼的,老是怀疑我在外面有女人,还经常跟踪我,我实在受不了就提出分手了。”孙宏伟表现得很愤怒,同时又夹杂着悲伤。
“你们分手以后,又见过面吗?”
“见过,前两天,她找的我,没聊两口就吵了起来,后来不欢而散了。”
“她有抑郁症你知道吗?”利箭坐直了身体,双手合十搭在桌子上。
“抑郁症?不知道,没听她提起过。”孙宏伟再一次感到吃惊。“难怪她整天神经兮兮的,怀疑这怀疑那的。”孙宏伟接着小声嘀咕起来。
“你们分手后,她有没有和你说过不想活了之类的话?”利箭的心里揣测,牧春雨会不会是因为接受不了分手的打击,加上抑郁症的作用,选择轻生了。
“说过,谁也想不到她真会这么做啊!我以为他只是在吓唬我。”孙宏伟哽咽得差点失声。
……
对于孙宏伟的审问没有给案件带来实质性的突破,不过可以确定牧春雨为什么会出现在咖啡厅。对于孙宏伟的言谈举止,都合乎情理,没有什么可以怀疑的地方。利箭开始怀疑自己当初的判断,或许孙宏伟和这两起命案没关系。
从审讯室出来,已经下午两点多,利箭独自一人站在白板前,大脑快速的运转,他把所有的事情在脑海里像放电影一样过了一遍后,他把之前所有的推论都否定了,牧春雨因为怀疑孙宏伟有外遇而跟踪他,所有出现在咖啡厅,那么可以判定两起案件是没有关联的。牧春雨的死可以判定为:患有抑郁症额的牧春雨,接受不了分手的事实而选择轻生。
“利队,牧春雨案的勘察报告出来了。”杨晓芸走进办公室,把现场勘察报告递给了利箭。
“说说你的发现。”利箭没有打开报告,而是看着杨晓芸,他希望杨晓芸能给他带来新的发现。
“牧春雨在坠楼之前没有受其他的伤害,胃里也没有发现有毒物质,可以肯定是摔死的。现场窗台的脚印和指纹经过对比都是死者本人的;屋内发现的几组指纹分别是死者、死者的父母、还有就是孙宏伟的。至于孙宏伟和死者的关系,想必你们已经调查清楚了,这个就不多说了。最重要的发现是,死者床头柜发现的的抗抑郁类药物里掺杂了维生素片。”杨晓芸干净利索,一口气说完,专业程度不容怀疑。
“维生素片?”刘一舟吃惊道。
利箭面部表情发生了微妙的变化,拿起笔在白板上划了一道分割线,“根据死者牧春雨的前男友供述,牧春雨怀疑他在外面有人,所以经常跟踪他,那么她出现在咖啡厅就在情理之中,所以现在两个案子并没有实质性的关联,开始我们的侦破方向受到误导。安排一下接下来的工作,刘一舟你去调查牧春雨生前有没有看过心理医生,弄清楚药的问题;李牧你联系交通部门调取昨天刘江从家里到公司路线上的监控,查看过程中有没有接触过什么人,弄清楚被做了手脚的报纸的来历,工作量比较大,刘云和王星你们配合李牧;陈大海你去律师事务,再找一下五年前的交通事故案文,这个时候出现的相同案件说不定能有所发现。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大家抓紧行动起来!”
“是,利队……”
领任务的人相继离开后,利箭在办公室整理材料,翻看证据,想从中找到没被发现的细节,他清楚必须加快速度,不能太被动,毕竟他的只有两天半不到的时间了,如果三天期限到了,还没有破案,被撤职是小,影响了警队在市民心目中的形象,那他可就成了罪人了。翻来翻去却依然没有新的发现,利箭决定再去拜访一下死者刘伟的老婆,他总觉得这个吴玉茹哪里不对劲,可一时间又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没有证据不能来硬的,再详细的接触了解一下还是有必要。
……
利箭按下了吴玉茹家的门铃,很快门开了。吴玉茹面无表情,“警官,怎么又是你呀?我改说的都说了。”
“吴女士,对于你老公的案子,我有些问题要和你再次求证一下,希望能够配合我们。”利箭,一边说一边进屋了。
“那你随便看喽!有什么问题,你随便问。”
“律师是容易得罪人的工作,你老公之前有没有被人报复过?”利箭在客厅里来回踱步,眼睛细致入微地观察着每一个角落。
“没有。”
“你在好好想想,这很重要!”
被利箭这么一说,吴玉茹坐到了沙发上认真思考了一会,“有过一次,什么时候我忘记了,好像是因为一起车祸起诉案,被告败诉以后无法接受事实,就找到我老公理论,差点打起来。后来听我老公说,被告被判赔偿20万,因为承受不了跳楼自尽了。因为这个我被搞得心神不宁,整天提心吊胆的。”
“你是说五年前的交通事故案?原告起诉被告要求赔偿,可是被告坚决否认撞人……”利箭眼睛放光。
“好像是的,一没有监控,二没有证人,而老人的确是摔伤了,所有法官就判赔偿喽!”吴玉茹看着面前茶几上的茶杯,心绪不宁。
利箭心里明白,当初那件事给吴玉茹带来的影响很大,不然她不会记的这么清楚,她也不会在提起此事后情绪发生如此大的变化。
利箭继续在客厅踱步,没有继续追问吴玉茹,他知道此时需要给吴玉茹冷静点的时间,不能逼的太紧。
滴……滴滴……滴……滴滴
利箭的手机响了,“喂!”
“喂,利队,找到牧春雨的心里医生了,叫孙蕊芯。”
“见到她了吗?”
“见到了。牧春雨是半年前找到孙医生做心理问题咨询的,根据孙医生说的:牧春雨的抑郁症不是太严重,给她开的药剂量不是很大,都是从她这直接买的药。”
利箭踱步到次卧,站在门口仔细检查次卧的情况,接着问:“假药的问题你问孙医生了吗?”
“问了,她说不可能的,每周牧春雨会来她这一次,人手不够的时候都是直接开了药给她带走的。哦!对了,还有一个重要的发现,我在孙医生的预约记录里还看到了另外一个人的名字!”
“谁?”
“吴玉茹,死者刘江的老婆。”
“你确定是同一个人?不是同名同姓?”利箭故作镇定,伸头看了看坐在客厅发呆的吴玉茹。
“可以确定,我和孙医生确认过了,没错。”
“好的,知道了,你再了解一下吴玉茹的情况,先挂了。”利箭挂断了电话,就在转脸离开的时候,他发现次卧的床腿边上有一颗白色的的小颗粒,利箭附身过去,捡起来放在眼前看了一下,“度洛西汀!”按照刘一舟说的情况,这应该是吴玉茹吃的抗抑郁类的药物,他脑袋里灵光一现:有没有可能刘伟和吴玉茹吵架打翻了药瓶,刘伟在捡药的过程中没有仔细区分,而错把度洛西汀装进了自己的药瓶。想到这里,利箭快速来到客厅,“吴女士,你和你老公最近一次吵架是在什么时候?”
“怎么,警察现在家事也管了?”吴玉茹调整了一下坐姿,向后靠着沙发靠背。没等利箭开口,她接着说:“周六的时候,因为孩子教育问题我们大吵了一架。”
“你们在吵架过程中,有没有打翻药瓶或者其他的东西?”
“对的,吵架的的时候他生气地把外套摔在地上,药瓶被甩了出来,当时药撒了一地。”
“你有在服用抗抑郁了个的药物吗?比如,度洛西汀?”
吴玉茹没有说话,继续抬眼看着利箭。
“在医院工作,想必你一定知道抗抑郁类药物对心脏病患有副作用?”
吴玉茹再次抬眼看了看利箭,“知道。”吴玉茹情绪开始躁动,头摇晃不停,咕咕囔囔地说:“和我没关系,和我没关系。他的死……死不管我的事。
吴玉茹患有抑郁症已经确认,导致刘伟心脏病突发的抗抑郁药物‘度洛西汀’就很有可能是吴玉茹放进入的,吴玉嫌疑依然是最大的。
“对不起,吴女士,我想你要配合我回局里接受调查了。”
“和我没关系,和我没关系……”吴玉茹一直在重复着这句话。
柒
利箭带着吴玉茹回到局里,直接进了审讯室。进审讯室以后吴玉茹总是重复着说:和我没关系……无论利箭怎么询问,吴玉茹都没多说一个字。
审讯了十几分钟,毫无结果。利箭离开了审讯室,留下吴玉茹独自一人,就在这个时候,去律师事务所的陈大海回来了,手里拿着一个文件袋,跑到利箭跟前,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利队,找到了。”
利箭接过文件袋,取出文件,仔细查阅起来,又调整了一下呼吸后,接着说:“五年前的那起交通事故案,原告是牧建林,被撞的是牧建林的老母亲,七十多岁了。”
“牧轻?这名字怎么这么熟悉?”利箭若有所思地问。
没等利箭说完,陈大海抢着说:“是的,牧建林是牧春雨的父亲,在牧春雨家里我们见过的。”
利箭点着头踱步到白板前,“被告呢?”
“被告叫孙忠年,其家庭关系情况案件中没有提到。拒那个经理讲,败诉以后,被告因为承受不了赔偿金,跳楼自杀了。”
“没错,吴玉茹也提到这件事了。”利箭拿起笔在白板上这下:五年前交通事故案、牧忠年、牧春雨、孙建林,然后依次划线并做好标注。“大海,辛苦一下。随我去一趟当年被告孙建林家。”利箭用笔把白板上孙建林的名字圈了起来。
“好的,利队。先容我和口水。”陈大海跑到饮水机前,一口气连喝几杯。
李牧这边正在加急查看监控,因为并不明确刘伟的上班路线,只能从他家门口的监控开始追踪检查,进展比较慢。监控视屏已追踪到中银大厦附近,在这之前刘江开车在中山路和一辆红色汽车发生轻微碰撞,没有报案,还没处理两分钟两人相继开车离开;后来左拐进入中银大道……
利箭在离开警队之前给刘一舟打了一个电话,交代他尽量把吴玉茹的心理医生请到到局里帮忙疏导一下,正在患病的吴玉茹。电话刚挂就接到了陈大队长的电话,利箭把目前的进展汇报给了陈大队长汇报了一下,挂掉电话之前,利箭只是,嗯、好的、明白,面部表情越来越凝重,挂了电话以后,没说一句话,直接出警局,开上车和陈大海奔着孙建林家去了。
“利队,刚才陈局说啥了?”开车的陈大海用余光瞥了一眼利箭。
“陈大队长说了,如果明天中午之前还不能侦破,就对外宣布牧春雨是自杀身亡。一是推翻连环杀人案的谣传,二是先侦破一起案件,来缓解上级给的压力。”利箭一脸严肃,他知道陈大队这样做也是被逼无奈,两起案件分离开了,而牧春雨案目前证据的确可以证实为自杀,可是随着五年前交通事故案的出现,刘江和牧春雨又被牵扯在了一起,这中间会不会有什么事,利箭心里没底,如果来不及而误判,那问题就更大了。
陈大海趁着等红绿灯的时间转脸看了一眼利箭,说:“这样也好,我觉得牧春雨案,自杀可能性比较大,不然无仇无怨的谁会害她呢?”
太阳透过车窗玻璃照在利箭的身上,连续几天的阴天,天空终于放晴,利箭眯着眼睛看着天空中惨白的太阳,身体上的潮湿开始一点点散去,从黏糊糊的状态中清醒出来,“拨开乌云见日光,真像终会大白于天下。”
利箭和陈大海根据地址开车来到郊区的孙家圩村五组,进村以后,因为没有具体的门牌号,只能问村子里的村民。
利箭看到一户人家,门口坐着一位六七十岁的老人,便下车询问,“老人家,你好。请问孙家是在这个村子吗?”
“啊!嗯……孙忠年!对的,就是我们村的。”老人家眯着眼睛,迎着太阳,满脸洋溢着微笑。
“那怎么去他家啊?”
“往前走,第五家就是。不过啊,他家没人了。”老人家抬起手里的手杖冲着前方指了指。
“他们人呢?去县城打工了吗?晚上还回来吗?”
“不是,他们家没人了,五年前孙忠年自杀以后,他媳妇也患病跟着去了。俩孩子也不知道去哪了,宅子就荒废了。”老人家一边说一边摇头,满脸透露着悲伤。
“他们的孩子后来就没回来过吗?”
“每年年底会回来给他们父母上坟,可是没人知道他们在哪里生活。”
“那你还记得他们叫什么嘛?”
“老大叫孙大伟,老二叫孙小蕊。”咳咳……嗯……“这一家可真是惨啊!”说着说着,老人家抬手抹了一下眼角的泪水。
“好的,谢谢老人家。你继续晒太阳。”
利箭转身上车,“走,回局里。”
两人停好车,连走带跑地进了办公室,利箭刚进门,大声说:“大海,你查一下孙大伟和孙小蕊的下落。”说完才发现,办公室里多了一个气质优雅的女士,利箭看了两眼,又看了看正在整理材料的刘一舟,“这位是?”
“利队,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牧春雨和吴玉茹的心里医生孙蕊芯孙医生。”刘一舟这边说完,又转过去,接着说:“孙医生,这是我们的利箭利对长。”对方没有反应。“孙医生。”刘一舟又喊了一声。对方还是没反应。“孙医生,你怎么了?”
“啊!哦,没事,刚才突然想到一个病人,一时间走神了。抱歉,抱歉。”孙医生慌忙地解释道。
“没事,没事。孙医生,这位是我们的陈队长。”刘一舟又介绍了一遍。
“陈队长,你好。”孙医生礼貌性地微笑问好。
“你好!”利箭礼貌性地回应了一声,转身对着白板,接着说:“一舟,你带孙医生去第一审讯室开导一下吴玉茹,自从她进来,除了一句“和我没关系”以外,就没所说一个字。想办法让她开口。孙医生,你辛苦一下。”
“不辛苦,如果真能帮到你们,也是我的荣幸。”孙医生面带微笑,跟着刘一舟出去了。
利箭在白板上写下:孙大伟、孙小蕊、孙蕊芯,刚写完,利箭脑袋中灵光一现,自言自语道:“都姓孙,名字里还都有同样的一个字。难道……”
“大海,你看。”说完,利箭把孙宏伟和孙大伟连接起来,又把孙小蕊和孙蕊芯链接起来。接着说:“你看,孙宏伟和孙大伟两人名字里都有一个“伟”字,孙小蕊和孙蕊芯两人的名字里都有一个“蕊”字,四人都姓孙,而且孙大伟和孙蕊芯是兄妹,那么孙宏伟和这个孙蕊芯会不会有关系?”
陈大海看着白板发呆,“利队意思是孙宏伟和孙蕊芯有可能就是孙忠年的两个孩子,孙大伟和孙小蕊?”
“没错,不然怎么会这么巧合呢?”利箭和陈大海都陷入沉思,脸上透露着不可思议的表情。这个时候,李牧疾步走了进来,“利队,监控检查完了。”
回过神来的利箭,连忙问道:“有发现吗?”
“案发当天,刘伟从家里开车出来,从青山路往西,后右拐进入中山路,开了大概十分钟,左拐进入中银大道,行驶了大概八分钟在中心广场停车,然后进了一家早餐店,吃完早饭后就去了公司。过程中,在中山路和一辆车发生轻微碰撞,不是很严重,处理了两分钟就离开了,还有在早餐店遇到同一层的另外一家公司的人,吃完饭两人一起去的公司,在电梯口便分开进了各自的公司。”李牧有条不紊,很详细地把记录的内容阐述了一遍。
“碰撞的那位司机的照片有吗?”利箭敏锐的目光如同一只正在狩猎的鹰隼。
“截图下来了,但是不是很清楚,有点糊。”李牧递过一张照片给利箭。
利箭接过照片,端详了一会,“这不是孙医生嘛!”
陈大海凑过去,伸着头看着利箭手里的照片,露出惊讶的表情,“还真是。”
“真的会有这么多的巧合嘛?”利箭面对着白板,接着说:“大海,你去通知刘一舟,那边先停一下,把孙医生带到第二审讯室。”
“你的意思是孙医生她……”陈大支支吾吾道。
“快去。”利箭加重了语气。李牧站在原地一脸困惑。
捌
第二审讯室,孙蕊芯独自一人坐在审讯椅上,虽然审讯椅没有插栓上锁,可是对于女士来说,足以让人心生畏惧,孙蕊芯左右环顾一圈,目光回到正对面墙上的一行大字“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孙医生,别害怕,因为你的两个病人牵扯到目前正在侦破的两起命案,所有这里有几个问题想跟你核实一下,没有别的意思。”利箭走进审讯室,脚步稳健。
“没怕!害怕是指人在面临某种危险情境,企图摆脱而又无能为力时所产生的担惊受怕的一种强烈压抑情绪体验。这里是刑警大队,还来危险可言呢!”孙蕊芯不失礼貌地冲利箭微微一笑。
“不怕就好。孙医生,牧春雨的抗抑郁的药都是从你开给她的对吧?”
“是……”
“为什么我们从她家里取证的药瓶中掺杂了维生素片?”
“我故意的。因为起初她的抑郁症不是很严重,但是她过于依赖药物,给他开一个月的量,半个月就吃完了,我故意在她的药里掺杂了一些维生素片,以免服用过量给她身体造成负担。”孙蕊芯慢条斯理地说。
“那会不会因为药物服用量不够,导致抑郁症状加剧呢?”利箭在说后半句的时候故意放慢了语速。
“你在怀疑我的专业的度嘛?”孙蕊芯表现出一丝不爽的表情,“一个月的量,她半个月就吃完了,我在一个月的量里加了百分之三十的维生素片,只要患者不是专挑维生素片服用,根本就不会因为药量不足导致抑郁症加剧。”
“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患者根本没有服用你开的药,导致抑郁症状越发严重的情况发生呢?”
“警官,医生只负责开药,至于患者有没有服用不是医生的责任。我总不能每天盯着她吃药吧!”孙蕊芯冷笑一声。
利箭盯着孙蕊芯的目光,分析她的表情,接着问:“好的。9月25日早上,你在中山路和一辆银白色的别克GL8发生擦碰,这事还记得嘛?”
“9月25日,让我想一想。是有这么回事,他追我的尾,我看车子没什么问题就让他走了。有什么问题吗?警官……”孙蕊芯双手合十搭在审讯椅的隔板上。
“你认识他嘛?”
“不认识。”
“他是吴玉茹的爱人刘江,也就在同一天的上午,刘江到公司不久就因为心脏病突发死了。”利箭加重了语气。
“什么?怎么这么巧!我说警官,当时只是轻微的碰撞,我没和他发生争执的,再说了是他追我的尾,你不能把他的死赖给我吧!”孙蕊芯表现出的担忧和害怕。
“害怕了?是,没错,是碰巧撞上了。可是9月26日上午,你的病人牧春雨跳楼死了。两天死了两个人,还都和你有关联,是不是害怕了?”利箭的语气里带着一丝挑衅的意味。
“害怕?你心里想什么我一清二楚,别用这样的语气来炸我,或许对于普通人管用,但你可别忘了我是做什么的。”孙蕊芯瞬间淡定下来,接着说:“警察办案都是讲证据的,不能因为我和他们有关联就认定是我害的他们。即使是我,我会在药物上做手脚来害人吗?这就是傻子操作!”
“呵呵……”利箭笑了,笑得很诡异,“你认识孙宏伟嘛?”
孙蕊芯突然停下了所有的动作,楞了几秒钟,“认识,他是我哥。”
“那你知道你哥正在打一起官司,而他找的律师正是刘江?”
“没听他说过。”
“哦……是吗!孙大伟和孙小蕊你应该不陌生吧!”
孙蕊芯又一次楞了几秒,低着头看着自己的右手在扣左手的手指头,说:“那是我和我哥之前用的名字!”
在监听房间的刘一舟、陈大海、李牧等人惊讶的挂起的下巴久久合不上,瞬间有了一种拨开乌云见阳光的惊呼。
审讯室内,利箭调整了一下坐姿,拿起桌子上的笔在手里转了起来,眼睛一直盯着对面的孙蕊芯,眼看对方心理就要崩塌了,利箭放出了最后一个炸弹,“五年前因为一起交通事故,你父亲自杀,你母亲病故,然后你和你哥哥离开了村子改了名字。”
当利箭提到她父母的时候,孙蕊芯抬眼看着利箭。从她的眼神中,利箭看到的是愤怒而不是悲伤,利箭不知道这样的愤怒来自哪里,他开始有点犹豫,不知道还要不要继续下去。
“没错,既然你说起了五年前的案子,那我就和你说一说。”孙蕊芯的眼神不再躲避利箭的目光,坚定的眼神透露着怒火,“五年前,我爸骑着摩托车在路上行驶,发现前方路边有人摔倒,他没有一丝犹豫,停好车,上前把她搀扶起来,对方说腿疼、腰疼,硬要我爸送她去医院。我爸也没犹豫,好事做到底,就打120叫了救护车,自己骑摩托车跟在后面,又是交钱又是打水买饭的。等到家属到了以后,非赖我父亲撞的,让我父亲赔偿。我爸当时就懵了,做好事还惹一身麻烦。后来检查出,老人家多出骨折,后期有可能要坐轮椅,他们就发疯一样把我父亲给围了起来,硬要他赔偿。因为家里面没钱,我父亲又是固执的人,不是自己做的事打死也不承认。对方没办法就走了法律流程,最终我们败诉,赔偿对方20万。别说20万,当时我家里的情况连一万块钱都拿不出来。第二天早上,我父亲留下遗书后,从医院的顶楼跳了下去。”孙蕊芯越说越激动,但是眼中没有一丝泪水,有的只是愤怒。
“这个案子我了解一点,没有监控、没有证人,法院凭借受害者裤腿上的车轮印判了你父亲全责,赔偿原告20万。”
“没错,没有监控、没有证人,可是她那裤脚的车轮印没有丝毫纹理,那也能叫证据吗?根本就无法证明是我父亲骑的车子留下的。你们警察不就是负责查找证据,侦破案件,还被害者一个真像的吗?如果你怀疑是我害了他们,那请你找出证据,如果你们也来欲加之罪那一套,我不会做任何辩解,连律师都不会请。”孙蕊芯越说越激动,最后成一句完全是吼出来的。
“孙医生,你休息一下,等我们调查清楚会还你一个真像的。”利箭起身走出了审讯室,留下孙蕊芯一人在审讯室内。
利箭来到办公室,此时刘一舟他们从监听室有说有笑地出来,案件找到了侦破方向,这对大家无疑都是一个值得兴奋的消息。可利箭依旧是一脸严肃,虽然现在表面上案件似乎有了一点眉目,但还有很多说法是站不住脚的,特别是孙蕊芯最后一句话,让利箭久久不能释怀。
“陈大海、刘一舟你们去把孙宏伟带回来审讯;杨晓芸、刘云你们继续审讯吴玉茹,想办法让她开口。虽然现在我们锁定了嫌疑人,嫌疑人也存在作案动机,可是我们缺少直接的证据,所以大家还需要继续奋战。”利箭一边说一边在白板前来回踱步。‘如果真是孙蕊芯和孙宏伟兄妹两人做的,那他们是如何调换的药瓶,又是如何把报纸和彩票交到刘江手里的,最有可能完成这些的应该是吴玉茹,可吴玉茹在这个时候却神志不清了。牧春雨的死,现场并没有直接证据证明是他杀,如果仅仅是因为五年前的交通事故案把他们联系在了一起,我们就主观联想、判定孙宏伟兄妹和这两个按一下有关系,那就太有失水准了。
玖
第三审讯室,孙宏伟已经第二次接受审问。坐在审讯椅上的孙宏伟表现出一脸的不理解,利箭和刘一舟刚进审讯室,孙宏伟就埋怨道:“我说,警官!不是已经调查过了吗?怎么又来?虽说配合警察查案是公民的义务,但我还有工作要做的呀!”
“孙宏伟先生,恐怕你弄错了。上一次是配合调查,这一次是例行审讯。”利箭坐下以后,挺直腰板看着对面的孙宏伟。
孙宏伟听到“例行审讯几”个字瞬间不淡定了,“什么!我没听错吧!我犯什么罪了,你们要审讯我?”能够听出来,孙宏伟的声音里带着一些惊恐引起的音颤。
“孙蕊芯你认识吧!”利箭目露寒光,盯着孙宏伟。
“这……”刚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缓慢地低下头。
利箭见他没有承认的意思,接着说:“你妹妹孙蕊芯就坐在隔壁审讯室,我们不会随便抓人的。”
孙宏伟瞪大了眼睛,抬眼看着对面的两名警官,“认识,我妹妹。”
“那孙大伟、孙小蕊也应该认识喽?”利箭乘胜追击。
孙宏伟再次表现初中犹豫的表情,过了一会儿,压低声音说:“那是我和我妹妹的曾用名。”
“那五年前的交通事故案,你应该不会忘记吧!”
孙宏伟眼神瞬间变的空洞,“既然你们的都知道了,还问我干嘛?”
“没错,可是接下来要问的我们还不知道。”利箭换了一个座椅,接着说:“五年前逼得你父亲选择轻生的原告和你的前任女友的关系你是怎么知道的?”
孙宏伟回忆起他妹妹对他说过的话,犹豫了一会说:“是我妹妹说的。第一次带牧春雨见我妹妹的时候,我妹妹就知道其中的的关系,见面后的第二天,她打电话告诉我的。”
“你的意思是你事先并不知道你们两家的恩怨,后来发现以后果断和牧春雨分手?是你主动提出的吗?”
“是的!”孙宏伟眼神中闪过一丝悲伤。
“牧春雨知道这事吗?”
“知道!分手后她一直缠着我,又吵又闹的,没办法我就把分手的真正原因告诉她了。”
“她什么反应?”
孙宏伟昂头看着天花板,调整了一下情绪,说:“异常的冷静,不再哭闹,静静地离开了。”
“牧春雨的父母知道你的情况嘛?”
“我没和她父母见过面,至于牧春雨有没有告诉他们我就不清楚了。”孙宏伟声音越说越小。
“好的!你知道五年前原告请的律师叫什么吗?”利箭转换了问题的方向。
“不知道。那时候我正在上大学,家里怕影响我学业没告诉这件事,我爸自杀以后我才得知此事。”
“那我告诉你,五年前帮助原告打赢官司的就是刘江,你现在请的律师。”
孙宏伟瞬间懵了,非常惊讶,“什么?怎么可能?可……”孙宏伟突然想到了什么,还没说出口又咽了回去。
“可……什么?”利箭逼问道。
“没什么?”
“这是在审讯,有什么问题要从实说,不然误导警方办案也是要负法律责任的。”一直认真做笔录的刘一舟厉声喝道。
“警官,真没什么。我只是想感叹一下,怎么会这么巧。”
“你说的没错,真的很巧。有过节的两个家庭的子女相恋;请的律师尽然是五年前把你家推向深渊的那名律师;更巧合的是现在死的两个人正是当时原告的子女和当时负责打官司的律师,除了电视剧敢这么演,一般人还真不可能有这样的运气。”利箭用审视的目光看着孙宏伟。
孙宏伟表现为难的神情,说:“我真的不知道!你们总不能因为两个巧合就认定是我害的他们吧!”
“你说五年前你在上大学没经过当年的事,那你妹妹呢?”
“不清楚,母亲离开以后,没听她提过此事。”
……
下午六点钟,刑警大队会议室内,召开9.25、9.26两起案件的分析会议。会议由利箭主持,大队长陈天雷还有局里的几位领导列席。
利箭首先把两起案件的基本情况给大家介绍了一下;安排杨晓芸把案发现场的勘察报告阐述了一遍;刘一舟把对几位嫌疑人的审讯情况做了阐述;利箭做出总结:根据现场勘察情况,结合嫌疑人的口供基本可以判定9.26案是自杀。主要原因是抑郁症加上外部刺激。这个外部的刺激是和男朋友分手加上五年前的一起交通事故诉讼案,两者共同作用。而对于9.25案件,目前还不能确定真凶,因为案件的重要人物目前神志不清,关键的线索无法证实。就目前的证据来看,可以初步判定是报复。至于报复的原因,刚才已经讲过,这里就不过多赘述。真凶可以锁定在孙宏伟和孙蕊芯兄妹两人,至于他们是单方作案还是合谋作案,还需要进一步证实。
“辛苦了!我说两句。”一直在认真听讲的陈天雷放下手里的报告,接着说:“9.25、9.26案件进入收尾阶段,我主要强调两点:第一点,讲究证据。9.26案已经做实为自杀,这没什么好说的。9.25案还存在疑点,我们一定要在证据充足的情况下再结案,不能因为上面给压力,我们就不讲证据胡乱判案,让五年前的错判重演。第二点,还是要给刑警大队压力。今天的会议说明不了什么,9.25案还没有结案。三天期限已经过去一天了,我要你们尽快找到证据快速结案。我们等得起,东川市的市民等不起,他们需要真相。”
会议结束以后,利箭安排刘云起草9.26案件通报,明天早上准时对外公布;自己则带上杨晓芸,第二次审问孙蕊芯。
“孙蕊芯,你哥哥就坐在隔壁,我们刚审问完他,现在有几个问题再和你确认一下。”利箭严肃地说。
孙蕊芯表现得很疲倦,轻声细语地说:“请问吧!”很显然,对于她哥哥被审问的事情她似乎早就预料到了,一点不感到惊讶。
“你把牧春雨的父母就是当年逼你父亲轻生的这一事实告诉你的哥哥,是出于什么目的?”
“警官,你这带有诱导性的审问好像不太合适吧!牧忠年他是逼死我父亲的罪魁祸首,我怎么能让我哥和仇人的女儿结婚呢?给你,你会吗?”孙蕊芯眼神中再次燃起了怒火。
“那你……”就在利箭准备再次追问的时候,手机响了,“喂!”
“利队,吴玉茹意识清醒了,开始讲话了!”打电话的是刘一舟。
“好,我这就来……”利箭收起手机,“孙蕊芯,吴玉茹现在清醒了,你闭口不说的事情,我会在她那里得到答案,你要知道她说和你主动招供的性质可是不一样的。”
“那你去问吧!”孙蕊芯的愤怒消失了,此时她表现的异常的平静。
当利箭开门走进第一审讯室的时候,吴玉茹安静地坐在审讯椅上,不再神神叨叨、不再摇摇晃晃。
利箭坐下以后,直接拿起一份报纸,“这份报纸你见过吗?”
吴玉茹瞥了一眼,过了一会,说:“认识,是我买的。”
“什么,你确定?”利箭很惊讶,他的猜测是孙蕊芯通过吴玉茹把做了手脚的报纸交到刘江手里,可现在吴玉茹却说是她自己买的,“这报纸被做了手脚,也是你做的吗?”利箭继续追问。
吴玉茹面无表情地回答:“没错,是我动的手脚。我按照22号的开奖结果买了24号开奖的彩票,然后把印有22号开奖结果的报纸和24号的报纸进行了替换,又把买24号的彩票夹在了报纸里,趁我老公不注意,我把报纸塞进了他的皮包里。”
利箭压制内心的惊讶,接着问:“那药瓶也是你做的手脚?”
“是的!”吴玉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稀里哗啦地哭了起来,“是他自找的,做对不起我的的事,还骂我,要挟我如果离婚他会让我净身出户,连孩子都别想见……都是他逼我的……”吴玉茹哭的很伤心,没印象压抑了这么久,终于得到了释放。
既然吴玉茹已经招供,利箭便不再多问,剩下的事交代给刘一舟以后,就离开了。
利箭打开第二审讯室的门,走了进入,这一次他没有坐下,站在“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八个大字下面,说:“吴玉茹已经全招供了,你的嫌疑被剔除了,在审讯笔录上签字就可以离开了。”
孙蕊芯没有说话,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诡异的微笑……
第二天,9.25、9.26两起案件的通报同时在警方的官网上发布出来,东川市刑警大队,一天的时间侦破两起命案,提升了警队在人民心目中的形象。
心理咨询中心的办公室里,孙蕊芯坐在办公桌的电脑后面,看着电脑屏幕上的警方通报,他微微一笑,瞥了一眼放在办公桌上的一本书《完美谋杀》……
上个月的月初,孙蕊芯同样坐在办公桌后面,吴玉茹坐在她对面,两人相谈甚欢,中途孙蕊芯离开了一会,吴玉茹便拿起桌子上的《完美谋杀》看了起来……
(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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