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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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参与月•微型小说主题人物创作第十四期（渔民）。

傍晚，海边，老人。

已经不知道多少天了，这个固执的老头每天傍晚都坐在海边。向海的深处望去，看着海鸥一只一只消失在视线中，看着晚霞从浅变浓，再看着浓浓的晚霞慢慢地转换为黑夜，直到整个天空都成为夜的领地。老头才不急不慢地拍拍自己身上的沙子，缓缓地起身。他那深邃的眼神，不知道是在看路还是看什么，也许他在看人们的灵魂，或者什么也没有看，抑或，是在看死神。

“爷爷，你在等谁啊？”老人也忘了是哪一天，有一个小女孩突然出现在他身边。

“我也不知道在等谁。”老人并不想搭理这个七八岁的小女孩。

“那你为什么每天坐在这里？”小女孩追问。 

老人瞥了小女孩一眼，没有说话。

“爷爷？”见老人没有回答，小女孩以为老人没有听见，于是她又问了一遍,“为什么啊，爷爷？”

老人叹了一口气，毕竟这个令人讨厌的小女孩是唯一一个愿意和他说话的人，老人开始心软了：“你知道有一个蝴蝶叫作伊莎贝拉吗？”

“不知道。“小女孩摇了摇头，眼神里充满了让老人讲一下的渴望。

老人低头看了看小女孩，接着说：“伊莎贝拉蝴蝶是世界上最美的蝴蝶，大部分蝴蝶是在白天飞翔的，而它却只在晚上飞。伊莎贝拉蝴蝶只能活三天，这三天内，它一直飞翔，不吃不喝，直到死亡。”

“伊莎贝拉蝴蝶为什么要一直飞呢？”

“因为它在寻找。”

“找谁呢？”

“等它的人。”

“那爷爷在等伊莎贝拉蝴蝶吗。”

“不，我在等像伊莎贝拉蝴蝶一样的人。看，”老人手指着大海的深处，“我等的人，就在海的那边，等伊莎贝拉蝴蝶找到了等它的人，我等的人也就会找到我了。”

“可是爷爷，伊莎贝拉蝴蝶会不会找到等它的人呢？”

“一定会找到的，可能一出生就会找到，可能用尽一生也找不到，但下辈子伊莎贝拉蝴蝶会接着寻找的，总有一天，伊莎贝拉蝴蝶会找到等它的人。”

“那爷爷，一定也有人在等我了。”

“当然了，但是你要用心去找他，找到他之后，更要爱他，用心去爱。”

“晚霞她回家了，我也该回家了。”老人步履有点蹒跚，消失在黑夜里。是的，老人和黑夜融在了一起。

下面是老人的自述，是我听到的，我想这是老人对海说的：

我应该是海的孩子，你知道吗。在我很小的时候，我常常梦见我在深海里和鱼儿们一起游泳，旁边有金枪鱼，还有海豚。对，我最喜欢海豚了，海豚是大海的精灵，是海洋之神派来净化人类心灵的。我从小就和我的爷爷一起出海捕鱼，我没见过我的父母，从小就没有见过，或许我根本就没有父母，我是大海的孩子嘛。大海孕育了我，大海养了我一辈子。以前我出海捕鱼的时候，常常会有一群海豚跟在我身边，它们是我的守护神。可是，我越来越老，时光像是一个船锚一样，越来越重，拉着我，让我的行动越来越迟缓。可是海豚呢，你们怎么越来越少了呢，找不到了，一只也找不到了，现在应该是第三代了，可是没有了，一只也没有了。就在三年前，我再也没有出海的那天，你们去哪里了？

你们是我的亲人，是我的信仰。我在这儿等着，一天又一天，一个月又一个月。每天傍晚，我就看着晚霞，希望你们能出现。等晚霞回家，我也回家。慢慢的，我觉得晚霞就是你们，每天你们都来看我，带着色彩，是那么美丽。我不知道哪一天我就再也来不了这海边了，所以我很珍惜啊，珍惜每一天在这里的时光。

如果一个人的信仰破灭了，他又该怎么活得下去呢。

我是海洋之神派来的特使，海洋之神让我跟着他。是的，我跟了这个老人一辈子，从他出生的那天，一直到他消失在黑暗中那天。我想那是海洋给他叫回去了，他是属于海洋的。我是海洋的观察者，观察着每一个属于海洋的人，我不会死亡，我的任务很简单，只是观察并记录，一个又一个属于海洋的人。每个人都有他的归属，树林、天空、大地，每一个自然都有她的神，也都有她的观察者。我们记录着他们的一生，就像这样。有的人没有信仰，所以他们没有归属。我不知道他们最后会到哪里去。

没有信仰很可怕，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