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黑色宾利缓缓地停在酒店门口,车门打开,走下来一个身穿黑色西装的人,他迈开大步拉开后面的左车门。
“刘总,陈经理,有请。”
从车上下两个人,一个是灰色夹克短发,二十几岁的年轻人,清瘦单薄,戴着眼镜。另一个身穿黑色毛呢外套,微微挺着肚子,看样子有四十好几了,很明显的中年发福,他笑眯眯地打量着周围。
西装男关上车门说:“赵总他们还没到,我带你们先进去。”
“等一会吧,一块儿进去。”中年人漫不经心地说到。
酒店门前一个圆形音乐喷泉,泉水随着轻柔的音乐在空中起伏,然后又快速落入池中。酒店的回廊及外围的浮雕,在黄色灯光下若隐若现。华灯初上,是夜的魅让酒店看起来格外富丽堂皇,还是它的金碧辉煌让夜独具美丽。虽然门口没有多少人进出,但是两侧却停满了各路豪车。两个穿着红色长服,戴着红色帽子的迎宾,高大帅气地站在门口。
中年男人看起来略有些洋洋得意,可是那个年轻人却有些局促不安,他朝四周看了又看,冲中年男子微微摇了摇头,但是那人并没有察觉他示意什么。于是他上前靠近,凑近他的耳朵低声说到:“老刘,来这里恐怕不合适吧。”
他问的这个人是刘守仁,是当地最大超市的采购总监。只见他淡定的微微一笑,同样低声说道:“这又有什么呢?大惊小怪,又不是没来过五星级酒店。”
年轻人还要说什么,突然被一阵笑声打断。从后面一辆车下来一男一女。他们看到老刘,高兴地打招呼,好像关系很熟。
“刘总,不好意思,让你们久等了。我们刚堵在路上了。”
“赵总,你客气了。”老刘笑着走过去,和他们握了握手,一群人这才慢慢的走进酒店。
酒店里的摆设陈列,色调配置无不是匠心独具。一楼是宴会厅,西餐厅,日本料理及不同的雅间。
他们进入一间雅间,年轻人看了一眼门上的几个字:朗清阁。
老刘是被一群人捧着坐了上座,就像被端着的菩萨。他不慌不忙,丝毫不客气地就坐下了。这时赵总回头看了看年轻人,向老刘问了句:“刘总,这个年轻人是?”
“他叫陈皓明,是我们的采购经理。”说着他示意陈皓明跟大家介绍自己。陈皓明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从包里拿出名片,走到那两个人面前一一递出名片,互加了微信后,依次落座。
不一会儿,服务员就端上来几盘菜:尤溪卜鸭、七星鱼丸汤、龙身凤尾虾、油爆双脆、清炖全鸡.....
“好家伙,全都是闽菜。”陈皓明心里暗自感慨道“难怪呢?老刘是福建人。这些人还真的挺精,投其所好。”他一边感慨,心里又有些警惕。“他们还没入驻商场,也只是在考察期,又是怎么知道老刘是福建人?”
“来来...刘总,陈经理,先吃饭!” 赵总旁边的那个姑娘热情地招呼大家先吃饭。陈皓明忙点头回应,看到那女子穿得够清凉,刚刚下车时候还穿了个大衣,不知何时已经变成紧身低胸的短裙了。她站起身,拿了一瓶酒,先走到刘守仁身边给他斟酒。
“这位是?” 刘守仁看了看那女子,又看了看赵总问道,眼睛却像是粘在了她身上。
”这是颜艳,我的秘书。”
“哦,美女失敬失敬。” 刘守仁端起杯子,想要和颜艳碰杯,却忘了这会儿她在给他斟酒。赵总在旁边笑着打圆场 “等会让颜艳好好敬你几杯,这姑娘酒量大着呢。”
刘守仁听了乐了,但还是摆了摆手,“这可不能多喝,多喝误事。” 说到这里,他话锋一转 “赵总,你那入场的事不好办呀。”说着他面露难色,欲言又止。
赵总脸上的面容僵了,但很快一闪而过。“我知道,所以还得劳烦您和陈经理的帮忙。”陈皓明一听这个你字变您字,就觉得气氛已经微妙的在变换,来这里之前所想的,与他所看到的完全不一样。
怎么会有老刘办不到的事呢?这个刘守仁在超市做了十多年了,可以说是呼风唤雨,对于陈皓明这个空将经理,他就是模范。此刻他竟然说事情很难办。
“莫非这是谈判的筹码?” 陈皓明不说话,只顾低着头喝茶水。“陈经理,你怎么不喝酒呢?”他抬头,看见颜艳看着他,那眼神中多了风情万种,少了谈判桌上的严肃。
陈皓明爽朗地笑了笑说:“我在等大家干杯呢。”这话一说,赵总和刘守仁也把神思转到饭桌上。
“来,大家一起举杯,能够彼此认识也是缘分啊。”赵总说完,一口气就干了,倒是刘守仁和陈皓明杯底还剩下了三分之一。
一杯酒入喉,赵总就把话说开了。
“我们一直想入驻超市,但是市面上玩具品牌太激烈,对于我们这个小品牌,很难和其他大品牌竞争,可以说毫无机会。很感谢刘总能给我这个机会,不管以后什么困难,只要能入场,一切好说。”
刘守仁斜眼看了看颜艳,又看了看陈皓明。“入不入场,可不是我说了就算。”
赵总连连点头说:“您的难处,我们理解,有什么要做的,您接下来尽管说。” 刘守仁点了点头,站起身说:“去外面抽根烟。”他前脚一出门,颜艳也跟着出去了。
房间里就剩下赵总和陈皓明两个人,两人随便聊了几句,时而低头看看手机。突然,陈皓明看到一个转账信息,来自赵总,就是眼前这个男人。他问:“赵总,你这是什么意思?”
赵总有些窘迫,但还是开门见山地说:“刘总的意思您也听到了,这入场费是少不了了,我就先交给你。”陈皓明虽然年轻,在超市也没做几个月,但是对于这点还是心知肚明,哪里是什么入场费,一个借口而已。“只要资料齐全,各方面指标都是合理的,你就不要担心不能入场。”陈皓明不失安慰地说,但是费用转账这个事还得按照流程来。
正说着,刘守仁进来了,身上也带着一股烟味还夹杂着丝丝香水的味道。“你们聊啥呢,聊的这么投机。”他深深地看了赵总一眼。陈皓明忙说:“就是零售业的那些事,相互取经学习学习。”
刘守仁挪开椅子,坐下来往后一靠,领导的姿势立马就出来了。话没聊多少,菜似乎也没吃多少,饭桌上的人各怀心事,这顿饭就不知不觉要结束了。
门开了,颜艳提着两个礼盒进来,放在旁边的桌子上。
她继续坐在赵总旁边,环顾了四下,惊讶地说:“菜都没动一下呢,大家都先填包肚皮,再谈事。” 于是一群人又纷纷拿起筷子,夹菜扒饭,草草入肚。
吃完饭,离开酒店,颜艳把礼盒拿给刘守仁和陈皓明,笑着说:“刘总和陈经理,这点小小礼物算是我们初次见面礼,很高兴认识二位,希望两位带着。” 刘守仁看着礼盒上写着飞天茅台几个字,说:“你们这也太破费了,还送什么礼物。”可说完,一只手把礼物就接到手里了,嘴里拒绝手却很诚实。陈皓明看老刘已经把礼物提在手里,也不好讲什么,只能也提着,但是他觉得这礼物比提了几十斤的米还重,他还在想关于那入场费,是不是该请教老刘,但是一想起公司的规定,他又犹豫了。问他,会不会因此被怀疑吃供应商的好处,可不问,这个入场费又究竟是什么呢?不管怎样,这钱是一定不能收。
赵总在酒店门口站着,一直看着刘守仁和陈皓明被司机送走才上车。颜艳打开车门,坐上驾驶位,赵总也坐到副驾驶,车开出酒店停车场,一路驰向公司去。车里异常的安静,似乎只听到两人气息。前方红灯亮了,颜艳使劲的踩了刹车。这时一只大手突然压在她的另一只手上,转头看见赵总直直地盯着她。
“这次,要辛苦你了,我这心里真的......真的有些内疚。”
颜艳不说话,她以为自己等来的是什么,不过是依然重复了很多次的话,如果他真的内疚,还需要自己那么做吗?良久,她面无表情,冷冷地问了一句:“姓陈的那小子,收钱了吗?”这时,赵总皱起眉头说:“当时是没收,还一本正经地拒绝了。”
“不过,姓刘的收了,事情就好办了。“ 赵总两手抱在胸口,胸有成竹的说:“而且,我相信,那小子下次肯定会收礼。”
“为什么?”颜艳问到。
“有钱啥事好办,没钱难倒好汉。家里有个病人,还要娶老婆,你说呢?这绿灯不给我们开,还能为谁开?” 他说着嘴角露出一丝狡诈的笑。
颜艳看着前方亮起绿灯,似乎有些懂了。在这个地方娶个老婆动辄就好几十万,钱啊,只嫌少不嫌多。
陈皓明拎着这个礼盒回到家,他住的地方是一所职工家属楼,老旧没有电梯,70多平方。在公司和他一个级别的人都买的高档小区,再不行也都在市中心。他的收入也不低,但是花费也不小。
陈皓明的父亲陈功是工商局的公务员,母亲是中学语文老师。在他上高中前,他们的家境算不上富裕,但是可称得上小康,他曾经唯一地忧虑就是成绩,从来没有经济的压力。谁知,高二那年,他父亲酒驾闯红灯,当场死亡,同坐的母亲失去了一条腿,家境自此破落。近几年,母亲的身体越来越差,他挣的钱全都花到医院去了。
陈皓明提着礼盒费力的爬着楼梯,还没到三十岁,爬个八楼就已经气喘吁吁了,他心想不知老刘会不会喘气,他肯定不会喘,因为他住在市中心的一个花园小区,那里都是装了电梯的,谁会像自己这样一天到晚的爬呢?
进了家门,客厅的灯还亮着。她的母亲王素还在等他。见他进来,扶着拐杖,费力地站起来去迎接他,“吃饭了没有?”
陈皓明回应吃过了,王素一手接过他脱下的外套,一边说:“你也不打个电话?” 陈皓明连连抱歉的说:“今天被他们带到一个特别豪华的酒店,我就像个乡下人进城一样,还真把这事给忘了。”
王素假装生气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看到他手里提这个盒子。“你提的什么?”
“茅台酒。”
王素这才看清是飞天茅台礼盒装,”谁送的?”
“商家给的见面礼。”陈皓明把盒子放在一边,坐在沙发上,拿着遥控看起了电视。
“这得好几千了吧?”王素提醒道“你可得长点心,吃人嘴软,拿人手短。”
“这个我知道,”陈浩很自信的说“ 他还发红包呢,我都拒绝了。谁敢这么做?除非不想干了。”他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在这个超市中,采购这个职位虽然位高权重,但是也是最为敏感也容易被人盯上的。之前有个同事接受了供应商的礼品,很快就被本部知道,被开除了,竟然有人看见那普普通通的几箱水果中,藏着三万现金。
“那你就不怕这盒子里有猫腻?”他母亲再次问道,“再说了,这礼也不轻啊。” 王素谨慎的给儿子敲钟,但是看他没什么反应,于是又说:“家里就我跟你,没人喝酒,留着他们有什么用,还回去。”
陈皓明此刻正在看球赛,最喜欢的球队一下子就进球了,连声喊道:“好。”
王素还以为他答应了自己的要求,于是便回屋睡觉了。
陈皓明看完球赛,准备洗漱睡觉,看见女友发来短信。“明天有空陪我吗?” 他心头一热,最近忙公司的事,的确没怎么陪小丹。余小丹是他的女友,也是前同事。
他回复:“没问题,明天我去接你。”
漱完口,洗了澡,他拿着手机躺在床上,累了一天,没看几分钟眼睛就直打架,索性关了手机就睡了。
第二天,他来到余小丹的住处,她住在一所公寓中,白色格调,虽是狭小,却比他那破旧的房子看起来好多了。
“小丹,开门。”
门打开,一个女孩露出半张脸,一看事陈皓明满脸欣喜,立马把门打开。“怎么这么早,我才刚起床。”
“你叫我过来,我哪敢拖延。”
“真这么听我的话?”小丹嗤笑了一声。
“那是肯定的,女王陛下。”平日里不多话的他,在女友面前还颇为幽默。爱情大概就是如此,让聪明的人变傻,让傻子也变成精明的人。
小丹在镜子前梳头发,她的头发很长很顺,似乎不需要用梳子再去理顺,但是她还是一直在那梳,从上到下,从左到右。
“皓明,我今天叫你过来,可不是为了逛街,我有事和你商量。”她把手里梳子放在一边,站起来,走到陈皓明身边,坐了下来。
“什么事?”
“结婚的事。” 她亮晶晶的眼盯着她,眼角略微上扬。
“哟,等不及要嫁我了?”他轻轻的捏了一下她的脸蛋,故意说“有人恨嫁了。”
小丹用力推开他的手,一本正经地说:“谁恨嫁? 追老娘的人有好几火车皮,你不急别人还急呢?” 她似乎有点点愠怒。陈皓明连忙服软,一把将他搂在怀中说道:“我恨不得现在就娶你,和你入洞房。”说着扭过头就亲了她。
“可是,二十万彩礼你准备好了吗? ”
“彩礼?” 陈皓明刚才的热情劲突然被凝固在空中。
“对啊,还有三金什么的。”小丹又补充道“车子你是有的,我妈说了,房子在结婚前也得买好。”
陈皓明听到后面,脸色逐渐难看,抱着小丹的手也放开,整个人瘫坐在那里。继续听着小丹的絮絮叨叨。“我一个小学同学,上周结婚了,那婚礼的阵势简直太气派了。几十辆婚车全是宝马,奔驰。酒席都是这里最好的。”小丹越说越激动,好像是在讲自己结婚的经历。
“小丹”陈皓明突然打断她,“不是每个人结婚都这么气派,这么有钱。人和人是不一样的。”
小丹像是被扫了兴,有些不高兴地说:“我知道,人和人不一样的,但是女孩子一生最幸福的就是结婚的时候,也就一次,为什么不办得好一些呢。”
“我知道,都知道。可是那几十万彩礼又是什么?是卖女儿吗?”
她一听到卖女儿,立马恼怒了:”你怎么能这么想我爸妈呢?你不给钱,他们怎么知道将来你就对我一直好。你连一个像样的婚礼都不给我,他们怎么知道我嫁给幸福了?”
“那你觉得我不可靠吗?”这会儿陈皓明也有些生气,没想到余小丹的父母竟然怀疑他的能力。
“什么是安全感,有房有车有钱就是安全感。我们结婚还要和你妈挤在那个旧房子里吗?将来有了孩子,别人的孩子吃进口的奶粉,上好的学校,你没钱,这些能买的起吗?”小丹越说越激动,站起来叉着腰站在陈皓明对面,似乎随时都要干一架的样子。
陈皓明想都没想到,那个平日里温顺可人的女孩子,这会就像个市井小民,本是讨论结婚的喜事,谈来谈去都是因为钱谈崩了。结婚到底是利益的结合,还真的是因为爱?
他霍地站起来,一句话也不说拉开门,摔门而去。丢下余小丹一个人呆呆的站在哪里,她就不明白,不就是说了几句,他至于这么生气吗?
她闷闷不乐地坐下来,再次想起她同学的婚礼,那个叫小欣的同学,论长相学历和自己相差一大截,可是却比自己幸福太多了。自己每天还在挤地铁上班,别人开着宝马逛商场,生活毫无压力。就连自己的爸妈也在说:“念书还不如不念书,学的好不如嫁的好。”这么赤裸裸的贬低,从自己的父母的嘴里说出来,让人心里更不是滋味。徐小丹的父母明理暗里告诉她,和陈皓明结婚可以,但是二十万的彩礼少不了,房子车子也一样不能缺。小丹的父母是如此,其实小丹的心里同样是这样的想法,朋友幸福的比较,让她的内心逐渐失衡。
陈皓明气冲冲地离开,刚走到楼下,电话响了,是刘守仁的来电。
“喂,刘总。”
“小陈,这周二你有空吗?赵总和我们又约了饭局,还是老地方,要来哦。”
“嗯,知道了。”陈皓明低声应答。刘守仁在电话那头似乎感觉到陈皓明的情绪,问:“怎么了?和女朋友吵架了?”
陈皓明不想把自己的事情说给他人听,含含糊糊地应付过去了。
第二次饭局,每个人已经很熟悉了,没有客客气气地介绍,只是问长问短。颜艳先开口说:“陈经理,这么年轻,结婚了吗?”这话不问则已,一问就扎到陈皓明的心口,他暗暗地抱怨:“问什么不好,非要问结婚,结没结婚和你们有啥关系。” 可他忘了,人都是这么喜欢窥探别人的私事。他说:“这年头,婚不好结啊。娶个老婆,要半条命,不如不结婚,留条活路。”
赵总一听,很感兴趣又假装不解的问:“这个要怎么说?要么半条命,那为啥还有那么多人结婚?” 颜艳瞅了瞅赵总,说:“有人不是说,婚姻是爱情的坟墓吗?” 说完这句话又看了看刘守仁,说:“要说,我可理解陈经理的想法,谈一辈子恋爱,也不结婚。”
陈皓明听他这么一讲,感慨的说:“要是所有的女孩都像你,那也挺幸福。可有些女孩不这么想啊,房子车子票子钻戒,少一样都不行。”
颜艳拿起桌上一瓶白酒,倒进自己的杯子里,举起杯子,拿着酒瓶走到陈皓明身边,给他斟满酒,说:“女人的心思,十个男人九个不懂。”
“怎么就不懂了?”陈皓明听到这,话从心上来,拿起酒杯,仰头一饮而尽。“一起享福容易,一同吃苦难,别说女人,就是男人不都一样吗?”刘守仁插了一句。
“来,陈经理,再来一杯。喝点小酒,消消气。”赵总也走过来,给陈皓明的杯子加酒“女人嘛,要哄。”
这一男一女,站在陈皓明两边,你一言我一句,你加一杯我加一瓶,就连刘守仁都加入他们劝酒,说好的饭局谈工作,变成了情感劝导了。没几圈,陈皓明已经满脸通红,醉意浓浓,再差一杯就要倒头酣睡。就在这个时候,颜艳拿出一个精美的小袋子,递给陈皓明。“陈经理,这是我昨天逛商场看到一个饰品,你可以拿给女朋友。女孩子嘛,哄一哄,很多事情都能解决。”
陈皓明又喝了一杯,已经醉的不省人事,神志不清了。他想都没想就收下了,就连微信上的转账,也是直接接收了。
后来是刘守仁送他回的家。王素开的门,看到儿子第一次喝醉成这个样子,她行动不便,就让刘守仁帮忙把陈皓明安置在床上。
她谢过刘守仁,将他送出门。然后返回客厅倒了一杯温水,走进卧室,把水放在桌子上。陈皓明没有睡着,躺在那里拆颜艳送的礼物,打开竟然是一枚钻戒。他看着闪耀着光芒的钻戒笑得像个傻子。
“笑,还知道笑!把这水喝了。” 王素把水端到陈皓明嘴边,让他喝了几口。又拿了毛巾给他擦了一下脸,她看了一眼他手中得钻戒,问到:“你买给小丹的?”
“不是,呵呵,是商家送的。”
“又是商家送的?”王素诧异的问道“上次那酒还回去了没?”
陈皓明一脸迷离,满不在乎的说:”没有,我哪有钱买这些东西。”他还没发现他母亲很不解的看着他,问道:”这样很危险,你知道吗?”
陈皓明说:“什么危险不危险,没钱才危险。别说钻戒,什么彩礼,房子我都出不起。小丹想要的我都给不起。”
王素叹了口气说:”就为了这个女孩,你就“闯红灯” ? 这样的女孩,就算现在你砸钱娶回来,将来你养的起吗?”
“妈,你每次就知道说红绿灯。” 陈皓明不耐烦的说:“ 自从我爸出了事,你哪次说话不说这三个字。这又不是开车。”
“怎么不是开车?”只见王素一巴掌打在陈皓明的脑袋上“你知道吗,你现在就是在闯红灯,不要命了,知道吗?”陈皓明只觉脑袋嗡嗡作响,再看母亲已是满脸泪痕。他顿时觉得醉意全消,费力地坐起身来。
王素慢慢地坐在床边,缓缓地说:“皓明,你知道你爸开了十年的车,为啥就出车祸呢?” 陈皓明说:“因为闯红灯。” “为什么闯红灯吗?” 陈皓明摇了摇头。
“那一天,本来他是接我下班,中途接到领导的电话,说是陪上级领导吃饭。饭局上,他原本可以不喝酒,但他的领导希望他帮忙挡酒,他就不知道拒绝,喝醉了还开车,最后才....” 说到这里,王素哽咽不止,泪流不止。“唉,也怪我,没有提醒他。”
陈皓明看母亲在一旁抹泪,心中有些愧疚,说:“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我明天还给他们。”
王素见状,才收住眼泪,扶着拐杖起身离开了。
第二天,陈皓明把第一次收的茅台酒,还有钻戒一起装进一个大袋子,准备还给赵总。他打开微信把昨天收到的钱,又如数的退还给赵总,并说:“实在抱歉,昨天喝醉了,这钱不能收。”
对方很久没有回复。他提着袋子,拉开门刚要出去,又折返冲着王素的那间房大声说:“妈,我去上班了。”
说完他便关上门走了。
王素听到门响,也听到儿子跟他说话,她心里的石头也落地了。昨天夜里她自己安慰自己,年轻人,尤其是经济有压力的人,没有几个能抵得住金钱的诱惑。给别人行方便就是给自己行个方便,但有时候也是给自己挖坑。陈功当年要不是一心想着晋升,处处听老板的指示,怎么会要了命。到头来,人人只会说他贪杯,喝了酒还开车,不知好歹。今天儿子若是闯了道德上的红灯,结果可想而知。
陈皓明没有去公司,而是坐着地铁直接到了赵总的公司附近。他打电话给赵总,没有打通。又打电话给颜艳,说他在公司附近一个茶馆等她。
约十分钟的样子,颜艳来了。这次见面,和在酒店见面的样子完全不一样,穿着白色毛衣,配搭牛仔裤。远远看去像个高中生。
颜艳看见他,边冲她招手,边快步走过来。
“陈经理,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
“没事,你坐。” 陈皓明把茅台和装了钻戒的礼盒放在桌上。颜艳疑惑的看着眼前这些东西问道:“陈经理,这?”
陈皓明认真的说:“ 这些东西你拿回去吧,昨天喝醉了,什么都不知道。就拿回家了。” 他看着颜艳吃惊又疑惑的表情,继续说:“我是从来不会收别人的东西的,这个公司也有规定,一旦被人知道,不只是对我,对贵公司也没有好处。这一点,你应该要明白。”
颜艳不知该怎么答复,强装笑容地说:“其实都是小礼物了,再说这些您都用的上。”
“我用不上。”陈皓明很肯定的说。
”怎么会,刘总说你要结婚了,很多东西都需要的。” 颜艳赶紧说。“什么? 老刘还说了什么?” 陈皓明听到这,隐隐觉得自己像是被拉下水的。
颜艳似乎觉察到陈皓明的疑问,又忙说:“就说你准备结婚,遇到了些困难。”他听她这么一说,也不打算纠缠。继续说:“你回去提醒赵总,昨天的钱我退回去了,让他立刻收了。这事就此打住,想要好好发展自己的生意,不是这样的手段。”
说完,便起身准备离开。只听身后颜艳喊了他一句:“可是,刘总.....” 陈皓明知道她想说什么,或者此刻已经很清楚事情的前因后果,没有回头,大步走出了茶馆。
半个月后,有天陈皓明走进办公室,就见办公室里的人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低头讨论什么。“什么事,聊地这么开心?” 他问其中一个同事。
“你不知道呀,总部来人了。” 陈皓明连着休了几天年假,公司发生的事不是很清楚。
“早上总部的人来了几拨,把刘总叫到办公室,半天都没出来呢。” 那同事悄悄地说“不知发生啥事了,这些人到现在午饭都没吃。”
不一会,会议室的门开了,走出一群人,最后的一个是刘守仁。陈皓明看着他,一脸的不安。刘守仁看着他,满脸的不解与怀疑甚至愤怒。陈皓明喊了一声:“ 老刘!” 刘守仁从他身边走过,没有理会他,径直走到他的办公室,把门关上了。
后来陈皓明才知道,刘守仁被人举报受贿,被公安带走,经确认刘在位期间,三年内以进场费名义向供应商索要现金,名酒等共计50万余。
下班后,陈皓明开着车经过上次吃饭的酒店,再看看前面的红绿灯。红绿灯不仅仅是在交通中,在人生这条路的每个岔路,都会有这样的灯,什么时候停,什么时候前行,若不想车毁人亡,一切都还得遵守规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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