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山

不知从何而起，我的脑海里总会不时浮现她的身影。在夜深的时候，在月亮躲藏的时候，在独处的时候，在眺望远处的时候。树叶随着风飘落，飞舞着灵动的身姿，画着梦一般的痕迹。恍惚之间，它的身影仿佛出现在眼前——大山啊!

她是寰宇中渺小的一粒尘埃，躺在碧空下，落在烟火上。不高不矮的身姿摇曳在春夏秋冬的变换的里。有鸟儿从天涯海角徐徐飞来，掠过山脚人家袅袅的炊烟，顺着风的抚慰，在蓝天白云的相送下，落入群树的呼唤里。

她的身后曾经坐落着一座小学，在过去承载了孩子们无数的欢声笑语。我有幸在那上过学，虽然仅仅只度过了一年的时光。记得那年六月，校长忽然童趣大发，携着一张张写满奖励的纸条，带着老师们，爬上一路之隔的大山——她的怀抱里，将纸条藏在泥土里，藏在野花下，藏在石缝里，藏在草地里——她包容的一切。将惊喜落在山林的每一处，到处都是快乐的土壤。可惜学校终究抵不过时间的侵蚀，可爱的校长和老师也随着那些纸条，四散在记忆里。

连着村落与学校的是一条幽深僻静的山间小径，就坐落在她的脚下，俯瞰的最低处。在不知道多少岁月以前，先辈们付出汗血，将一块块大理石板从山脚铺到山顶，筑成沟通崎岖山民的桥梁。从此人来人往，车马通行，大理石却依旧坚固经过在岁月的洗涤变得愈加光滑。

这条路成了我们欢笑的圣地——在学校与家之间，没有束缚与掌控，一个远离父母与老师的地方。

背着书包结伴而行，突然狂风大作，砾石吹起滚滚尘埃，山林在一瞬间暴动，所有的树，所有的叶，所有的山峦泛起汹涌的绿涛。雨珠密集地从天空砸下，砸在我慌乱的脸上。就在我不知所措的时候，一把大伞在我的头顶撑开，随后陆陆续续有伞向中间靠拢。一把把伞迎风伫立，团团紧簇，在风雨中如绽放。我们欢呼着、大叫着，十几人撑满狭窄的路面，不顾四面八方的的冲刷，高高兴兴地去上学。

终于熬到放学，我们冲出禁锢的大门，尽情在路上撒欢。

站在半山腰上，太阳已经悄悄地溜到远处，吹起黄昏的号角，石板路渐渐隐入林间，唱起了悠扬的歌谣，远处的村庄再度升起袅袅的炊烟，弹起回家的乐章。正午的闷热早已远去，阵阵蝉鸣响起，正是适合欢闹的时候。

我们风一样地从山间跑过，顺手将枝丫连根摘起，在离开小路的地方每日游戏。一个个枝丫互相拉扯，坏了就换下一个，看看谁的坚持最久。黄昏将我们的脸烧得通红，我们跑闹着拉起枝丫，向着家的方向，告别今天的烦恼，给身后留下长长的斜影……

一个人走在陌生的大街上，车辆闪着刺眼的灯光匆匆略过，又是一个无眠的夜晚。偶然望见不远处的路灯，在无边的黑暗里独自照耀，勉强带来一丝光亮。又看见夜空里的北斗七星，孤独地悬挂在星河里，向我倾诉着遥远的梦，我总会不经意间闪过她的身影。

远处望去，白雾环绕着山峦，群山起伏之间，只能看见她的身影。岁月已经远去，只有她仍活跃在记忆里。

我做了一个梦，在梦里看见一条着白雾的小河，正静静地流淌。我泛舟在水面上，没了船桨，任由流水与清风，载着我飘摇。不知何时，白雾散尽，我看见两岸尽是连绵的绿意，一直延伸到那座大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