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魏

作者: 舟晓 | 来源:发表于2022-07-28 15:20 被阅读0次

    我看见前面有人居住的房子,上去敲了敲门。门里很快传来一声开门声,一位面容枯皱的老人出现在门口。

    “老人家,请问这附近有什么可以歇脚的地方吗?”我悄悄地向敞开的门后面瞧,只能看见在暗黑的底色上突出几分棱角的柜型家具,可以推测,这屋子不大还有些阴沉潮湿。有风从屋里吹出,我收回目光,打消了在这里借住的念头。

    老人满头的白发,下巴胡子丛生,他瞥了我一眼,好像看出了我的想法。我听见他用他那快腐朽的声带颤颤巍巍地说:“这山顶上有一座废弃了很久的别墅,没有人居住,你们倒是可以去那儿看看。”

    我和其他人谢绝了老人,拖着沉重的步子往山上爬去,虽然我们已经走了一个上午,身心疲惫,又渴又累,但是在看到晚上能够有一个地方供我们过夜的时候,也好像忘记了疲劳,匆匆地向希望赶去。

    山上果然有一座别墅,位于半山腰偏上的位置,再往上走就是悬崖峭壁了。房子两侧开满了白色的栀子花,花被栅栏围起来,但是在夏风的吹拂下也能够把花香带到很远的地方。

    打开爬满藤蔓的铁门,门内竟是一个绿色的世界。绿丛几乎布满了每个入口,爬山虎在墙上挂成了一张毯子,有很多我说不出名字的奇花异草生长在庭院的中央。

    当我和其他人走进铁门时,一阵风带动了它们,在夕阳西下时,摇曳的身影像荒原中的野兽,惊觉地发现愚蠢的猎物闯进了自己的领地,正虎视眈眈地注视着唾手可得的美味。

    “我怎么感觉……有点阴森啊。”文莎吹着冷风,摸着自己肩上的鸡皮疙瘩。

    我环顾四周没有说话,倒是这一路上都不怎么积极的许三仍旧用着他那破罐子破摔的原则:“还能怎么?老房子都这样,人走的时间长了屋子难免空荡荡没有生气。我看我们还是赶紧清出个地方住住吧,外面天都快黑了。”

    杨兑提上刀,默默地走向一间房门,清除掉上面的杂草。我们也纷纷拥过去帮忙,很快就收拾出了一个勉强能住人的房间。

    当我们把行李都搬进去后,天已经全黑了,零星的几颗星星也被云层挡住,陆陆续续下了几颗雨滴。随着时间的推移,小雨滴变成了倾盆大雨,几道白光从高空闪过,接着响起轰隆隆的响声。打雷了。

    杨兑和徐珊珊用砍下的藤蔓烧成了一个小火堆,我们就围着这个火堆烤火。雷声轰轰作响,火堆噼里啪啦的炸裂声被雷声掩盖。

    借着微弱的光线,我朦胧地看见铁门处好像站着一个人,看那身形,似乎是个高个子的男人。

    我倒吸了一口凉气,招呼杨兑和我去大门边看看。我们冒着大雨,透过铁门,借着雷的闪光,终于看清了来人的样子。

    是魏队!

    我们在途中失去了联系,魏队怎么找到了这里?

    他站在门外,雨水顺着他的脸颊滑入额下,滴进衣领。

    “你在看什么?”他的语气冰冷,我游移地收回了目光,却不小心看见了他手腕上的纹身。

    杨兑打开了内锁的铁门让他进来,我看见他手上拎着一包东西,用黑色的袋子装着,在夜色中看不出是什么形状。

    留在火堆边的人一看见魏队,腾得站了起来,一个个眼睛发亮:“队长!”我们这支由他组成的队伍终于再次找到了主心骨。

    接下来是很长一段时间的寒暄,但基本上都是单方面的,因为魏队基本都不说话。他的目光一直朝着窗外,好像在等待什么。

    夜晚很快过去,新的一天来临了,当阳光照进这座房子的时候,耀眼得有些不真实。

    我醒来时就看见魏队坐在桌子旁,手上拿着一封信,我凑过去一看,信上面的字清新俊秀,内容却让人不寒而栗:

    “你们好啊,欢迎来到我家!”

    看完纸条的内容,我顿时毛骨悚然。那老人不是说这是座空房子吗?那这张纸条是什么情况?难不成闹鬼了?我摇摇头,悄悄地打量了一下魏队的神色,他的表情和昨天晚上一般无二,还是那么若有所思的样子。

    其他人也陆陆续续醒了,杨兑想去开门,继续我们的旅程,但被魏队叫住了,杨兑疑惑地问:“为什么?”

    魏队指了指门,门上还挂着昨晚杨兑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的铁链:“我们出不去了。”

    许三不信邪,向大门跑去,我们的好奇心也促使我们跟上他,当大门打开时,我们看见门外的世界,竟然也是个庭院,我猛得转头,门内和门外竟然如出一辙!

    我往后退了几步,捡起地上的石头扔向门外,奇迹般的,它竟然又扔了回来!

    我们百般尝试无果后,不得不沮丧地回到魏队身边,研究那来历不明的信。

    许三懒洋洋地躺在椅子上,身后站着杨兑,文莎站在魏队旁边,我站在他们中间,一时间也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魏队,你说现在该怎么办啊?”许三漫不经心地问。

    魏队没回答,他径直走到窗边,两指伸进窗缝,夹出一封信来:“那封信是昨天的。”

    他打开今天的信,灰白的信封像是经过时间的沉淀,细看之下,字迹也像是过去了好多年。信上写着:

    “我好无聊啊,你们为什么都不理我呢?”

    我还没来得及思考,一声惊呼打断了我的思路。

    “徐珊珊呢?你们今天早上有看见过她吗?”文莎焦急地问。我摇摇头,表示没有看见过,许三和杨嘉也都表示没看见。文莎转向魏队,魏队低头看信,回了声没有。

    她焦急地走来走去,一会儿坐下一会儿站起,在头发被她完全抓乱前,她握紧拳头:“不行,我得去找她!”

    许三摆弄着房中的摆件:“放心,她不会有事的。”

    文莎盯着许三:“你怎么确定?”

    “第一天。”

    魏队突然冒出这么没头没脑的一句话。

    许三也接着附和:“是啊,这才第一天,不会有什么事的,好事都留着后面呢。”

    我看着他们胸有成竹的样子,心里越发的恐惧。听他们的语气,好像他们早已经来过这里一样。

    第一天就在我的揣测不安下过去了。

    夜晚仍旧下了雨,只是没有昨晚大了。我靠在墙边听着滴滴答答的雨声,怎么也睡不着。直到再也熬不住了,才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第二天我们又收到了信,信上写着:

    “昨天又下雨了,爸爸妈妈还是没有回来,天好黑啊,但是有一位姐姐陪着我!”

    这封信倒像是自言自语,和前面两封都不一样。

    魏队打开了他那个黑袋子,里面装的全都是火把手电筒照相机之类的东西,他分给了我们一人一套装备。

    我发现,刚好只有五套装备。

    我越来越慌了。

    我们把整个别墅都搜了一遍。

    我发现了一间房,那像是一个女孩子拥有的房间,上了灰尘的玩偶熊,摆放整齐的小鞋,粉色的小镜子,我走到镜子前,通过镜面我似乎看见了许多年前在这里梳妆打扮的小女孩。

    镜子下有一把木质梳子,我擦掉上面的灰尘,把它收在了裤子里。

    我离开房间,走廊上回荡着关门的响声,我缓步走向另一间房。

    灰尘飘飘洒洒,房间的主人似乎比刚才那间房的人离开的还要久。一进门,空空荡荡的房间凭空添了几分怪异。右边靠墙的位置是一个梳妆柜,柜子上放了一张全家福,照片上有两男两女,应该是这栋别墅的主人和他们的孩子。

    墙上挂着一副画,画上有海滩,大海,山峰,一个长着睫毛,紧闭眼睛,像鱼又像马的四不像怪物,还有三块表,以及一块爬满了蚂蚁的盘子。

    这正是萨尔瓦多·达利的《永恒的时间》。

    这幅画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我退出房间,回到了我们住的地方,魏队和许三都已经回来了,他们正在讨论各自找到的线索。

    第二天在我们忙碌的搜索下过去了。

    第三天的信上写道:

    “我的梳子不见了!姐姐也不见了,她去了哪里?”

    我们都明白,徐珊珊可能凶多吉少。只是我看向魏队和许三的眼神变了变,既然他们知道第一天会有人失踪,那为什么不打个招呼让我们小心行事?

    文莎站在离我们很远的地方,阴沉地盯着我们。

    气氛变了。

    第四天。

    第五天。

    第六天。

    我们都没有收到信。但是我大概已经知道原因了。

    根据我们的线索可以得知:

    从前,这里住着一户人家,一对夫妻和他们的孩子。在某一天,这对夫妻带着男孩消失了,只留下女孩在别墅中。女孩在等待中迎来了一队登山队,登山队发现他们了这座别墅,这队登山队是山贼伪装的,在进入别墅后杀死了女孩。

    许三摇了摇头:“根据这个说法,那我们现在岂不是那队登山队?那女孩呢?”

    魏队:“不,我们是另一队登山队。你看见那间房子墙上的画了吗?这里的时间有问题。”

    “或许,那封信是穿越时间的?不然它怎么会这么老。”我猜测道。

    许三:“那对夫妻带着他们的孩子去了哪里?为什么不带上这个女孩?徐珊珊到底是死是活?这些我们都不知道。”

    我抓着头,这些问题恰恰是我想知道的。

    第七天。

    一切真相都浮出水面了。

    这要从文莎找到昏迷的徐珊珊说起。

    徐珊珊醒后,精神明显有些恍惚,嘴里一直嚷嚷着快跑快跑。

    等她彻底清醒后,我们才知道,她昨天就回到了这里,在过去的五天里,她经历了五年的时间。这五年里,她陪着女孩长大,时隐时现,直到一天,她看见男孩杀了他的父亲,然后伪装出去旅游,把女孩留在了别墅。她才得以以实体出现在女孩面前。

    徐珊珊哭着说:“我还记得我跟随登山队来到她的面前,她满脸兴奋地喊我姐姐的样子,所以她满脸鲜血的样子就在我面前挥之不去。”

    我突然想起我们好像还没有找到那男孩的房间。

    我斩断所有藤蔓,这才发现我们对面竟然也有一间房间。打开门,门内赫然是男孩居住的地方。

    墙上挂着一幅《俄狄浦斯和斯芬克斯》。

    我顿时明白了男孩为什么要杀他的父亲。

    许三在门外看着:“知道了这些,然后呢,我们又该怎么出去呢?”

    我懊恼地退出房间,是的,即使这样,我们还是出不去。

    刚才徐珊珊醒的时候,魏队一直没有过去看她,我总觉得有些奇怪,像是刻意的,躲着她一样。

    我们回到徐珊珊身旁,她突然说道:“你们有没有觉得魏队有些奇怪。”

    “我在这五年中,看见了房主的儿子,你们说他像谁?”

    “像我们的魏队!”她突然拔高了声音,指着向我们走来的魏队。

    ……

    我再次回到了男孩的房间,书桌上还放着几本落灰的作业本,我翻开本子,看清了上面的字:

    “魏去疾”

    这正是魏队的名字。

    ……

    “魏队,你说,我们该怎么出去呢?”许三笑嘻嘻地看着魏队,身后的杨兑递给了他短刀。

    剑拔弩张。

    文莎突然气喘吁吁地跑来:“喂,门开了!”

    许三招招手,杨兑去检查了铁门,回来时说道:“嗯。”

    许三收回刀,晃悠悠地跟着杨兑往门外走去。

    等他们走后,我走到魏队跟前:“我想知道事情的原貌。”

    想了想,我又加了一句“魏队”。

    他抬头望向窗外:“他是我杀的。”

    我等着他的下一句。

    “我的妈妈过得并不幸福。”

    过了许久,他才继续道:

    “魏去宜并不是他的亲生女儿。”

    话语似乎饱含着怨念,

    “我曾经有个哥哥。”

    却又在顷刻间变得冰冷。

    “我不后悔。”

    我得到了我的答案,抬起脚,向铁门走去。

    “等等,如果可以,请帮我烧了这栋房子。”他的话语和我初见他时一样淡漠,或许,这个地方,才是他的心结。

    走之前我放了把火,把火折子打火机一并扔了进去。

    ……

    魏去疾看着逐渐逼进的火焰,仿佛看见了记忆中的人,那个年迈的男人,失血过多死在病房的妈妈,他匆匆赶回来时僵硬的妹妹,以及,他未曾谋面的哥哥。

    “你是你哥哥,死的那个是你。”

    “阿魏!!”

    他多想有人,再叫他一声阿魏……

    漫天的大火烧红了栀子花,多年过去,尘封的回忆也一起被烧成灰烬。它们一起,留在了另一个时空。

    ……

    出来时,其他人都在等我。

    后来许三带着他的保镖杨兑去了机场,文莎和徐珊珊成了很好的闺蜜,我把这段记忆写在了日记本里。

    后来我再去时,再也没有找到那栋别墅的残骸,也没有找到那个我们问路的老人。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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