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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此刻,在人头攒动的车站里,急匆匆赶车的杜辰希朝刚刚进来的大门口定神回望了一眼。视线里出现一片绿草茵茵的一角,跟自己别墅前面的草坪一样。
春天走了,还有再来的时候;芳草枯了,还有再荣的时候。但自己这悄悄地一走,不知道何时才能再回来?即使春风吹到原上,绿草茵茵的别墅终究还是易了主。
老婆和儿子早在半个月前就已经住回了乡下的娘家,楼上楼下的家具物件都还是日常的样子,不能让任何人看出来有丝毫逃离的迹象。心爱的香槟金的凯迪拉克已经被他忍痛搁置在车库里,等着被银行估价拍卖,沦为他人的座驾。
而他自己就一个背包、一个旅行箱,与往常出门洽谈生意一样没有区别。去往内蒙古鄂尔多斯的列车是晚上9点,杜辰希算好了时间叫了出租车,十分钟就到了汽车站,再转坐大巴到火车站。
刚刚在小区门口,遇到东隔壁的邻居张总开着宝马进来,摇下车窗与自己打招呼:“杜总又出远门了啊?还说这个周末约几个人去你店里喝酒的呢。到时候你能赶回来吗?”
“哦,肯定来不及。这次要跑一圈,估计就半个月以后了。你们先聚,等我回来再约你们。”杜辰希没有停下脚步,出租车已经等在小区樟树下了。他三步并两步地猫腰进了出租车,把背包甩到椅座上。大行李箱就扔在路边,任出租车司机吃力地搬进后备箱。
01 金水湾餐厅
张总说的周末要聚会的酒店,在人民路广场公园西侧,是前年杜总与人合伙开的一家港式餐厅“金水湾”。夕阳还在楼房的一角逗留的时候,“金水湾”三个霓虹大字已经开始闪耀在广场公园了。就连隔壁工商银行楼顶高高的霓虹灯,都没有金水湾来得鲜亮。
跳广场舞的大妈们这时候也活跃起来,金水湾的灯光闪烁,映照着她们的舞姿婀娜,这种花花绿绿的风韵,能够让她们回到家都能一直陶醉到梦中。老头子们不以为然,他们总拿金水湾进进出出的时髦女郎去比,遭到大妈们的一致白眼。
说来也怪,原来这个点,广场公园停车场的保安老何总是忙不迭地疏导交通,指引方向,让来金水湾消费的车主顺利停车。遇到客气的老板,还能接到一支华子;若是遇到豪气的老板,送给他一包华子,能让老何开心个把月,逢人就吹。
但是,最近老何却闲了,来金水湾的车辆不多,白天进进出出都是到工商银行办事的,黄昏以后见不得几辆车。老何无事可干,也加入大爷们的队伍,与广场舞大妈们插科打诨开玩笑,说:“都是你们跳广场舞跳的,以为这里是老年活动中心,影响人家做生意。那些漂亮的女孩子也越来越少了。”
大妈朝着金水湾的方向啐了一口,道:“就那个杜老板,还有他的那班兄弟?身边的女人今天抱一个,明天换一个。把你们羡慕的吧?后面摆不定有好戏呢!我们跳广场舞锻炼身体,离他餐厅八杆子打不着,不背这锅。”
大妈们肯定不背锅,因为前天金水湾的两个美女经理差点打起来。一个管前厅,一个管吧台,从楼上骂到大厅,厨房烧菜的火都没有她们吵得狂。
楼上楼下的主管、采购、后厨竟跟着旁观起哄,好几派呢!都不是省油的灯。本来就三天两头挑事儿,争风吃醋、顺手揩油,这下更明目张胆了。
前厅经理小乔,是个厉害角色。杜总欣赏她重用她,公关拉生意很有一套,连老板娘杨慧都让着她。经常给老何大华子的那个毛总,每次就是冲着她去消费的。可就是吧台的小丽不买小乔的账,小丽也是杜总的红人,还是杨慧的亲戚,可谓双保险。
毛总家里有矿,开着几家加油站。小乔那一身行头,少说也有几十万,还经常换新的。上次小乔拎个包,饭店的小服务员跑到老何跟前让猜。老何哪里知道啥牌子?见小服务员伸长脖子,伸出两根手指,摆出V字形抖咯了两下,说:“就两个洋字母,要二十多万!”
前天傍晚,毛总腋下夹个小皮包,哼着小曲儿进了金水湾。小丽在吧台后面一抬眼,正好看到毛总的小平头晃进来,她连忙直起身子,正要礼貌性地上前打招呼。毛总抬头望向二楼的栏杆,瞥见小乔凹凸有致的背影,兴奋地朝楼上吹了声口哨。
小乔一转身,看到是毛总来了,忙不迭地拿起对讲机呼开了:“毛总来了,巴黎厅留座。”然后小乔扭动着她的小蛮腰,一阵香风飘下来,引着毛总小黄蜂似的飞着贴了上去。
“切,小心花粉过敏!”小丽最是看不惯毛总见到小乔时的媚态,她低声气咻咻地说:“就知道显摆,天天吃里扒外,让毛总签单了五十万的餐费,一直拖欠不结账,还好意思拿杜总的工资!”
不巧被旁边的服务员听到了,悄悄跑到小乔那里打了小报告。小乔哪肯示弱?她趁下来替毛总挑选酒水的空档,直接怼小丽:“说我吃里扒外,你拿证据来呀!自己阴阳派。打着杜总的旗号,表面上讨好老板娘,暗地里挪用私吞公款。明里暗里拿双份工资,营业利润上不来,你才是内鬼。”
小丽恼羞成怒,隔着吧台一把扯下小乔胸前对讲机的小麦克风,连接线吊着小乔的工作服,小乔一个急转身手臂一扬,“啪”地一声,小丽的眼镜被甩落在大厅的地上。小丽的脸腾地一下红到了脖子,她气急地冲出吧台。站在一旁的两个服务生一看情况不妙,这是要动手了!俩人慌忙上前挡在了小丽和小乔中间。
后厨的传菜小生和切配的师傅赶紧冲出来,把两个人支开。小乔怒火中烧,“这还像不像话!杜总不在家,好不容易上门的生意,就这么招你嫉恨,说我吃里扒外,简直就是贼喊捉贼。”她整理弄皱的小西服,重新戴上麦,“现在是上客时间,请你自重!回头杜总来了再同你理论。”
此时又有两三个客人进来了,大厅里忽然安静下来,众人面面相觑。小丽戴上服务员捡回来的眼镜,悻悻地转身回到吧台里面,“哼,别以为自己会拉生意就不可一世,有本事就把餐费结回来,杜总忍你很久了。”
杜总已经好几天不见人影了。这几天隔壁银行里的人来过几趟,开餐的时间也不吃饭。还有几班老板夹个包,到金水湾上上下下看一圈,也不跟店里的人说话就走了。酒店里充斥着一股不祥的气氛,小丽的心里七上八下。
拥有大长腿小蛮腰的小乔,眉和眼并不出众,但跟高挑的鼻子和菱角一样的嘴唇组合在一起,就灵动起来。如果披肩长发一甩,活脱脱一个现代版的三国小乔。那侧影背影杀,弄不好路人也是要撞电线杆的。
只要小乔往店里一站,就是一块活招牌。她腰里挂个对讲机,随时发号施令;一手拿个点菜本,来的客人都愿意多点几个硬菜,感觉特别有面子。服务员们更是对小乔俯首帖耳,唯命是从。就连二老板邱总都不如小乔在服务员面前的威信高。
加油站老板毛总是杜总的好哥们儿,以前杜总在内蒙古做家纺生意,就是毛总发现的商机。杜总把棉麻家纺和羊绒结合起来,生意越做越大。应酬多了就想自己做酒店,而且要开广式港式餐厅,把老板们的生活品味提高上去。香港浅水湾的燕窝海鲜鱼翅,搬到通城来就镀金成“金水湾”,那国际档次,价格自然不菲。
发家弟兄开的酒店总归是要支持的,毛总更是要找机会来捧场。当然他的司马昭之心,无非就是向小乔献殷勤。有美人加持,又是自己兄弟,杜总也乐得他照顾生意。若是换作旁人,倒不一定。
小乔原来是杜总羊绒专卖店的营业员,口齿伶俐,对顾客自带滤镜。和颜悦色兼察言观色,一些细节里的心机让杜总刮目相看,后来提拔她做了店长。对于杜总的关心培养,小乔心知肚明。自己这一身父母给的好资源,就像店里的极品羊绒,总要找个识货的好主顾,才算可靠有着落。杜总有心,但是碍于老板娘杨慧时不时地光顾,使她不得施展拳脚。
02 舒可儿羊绒
当普通的羊毛衫已经不能满足越来越追求衣着品质的通城人的需求的时候,市中心文辉大世界对面,开出了一家“舒可儿羊绒”专卖店,鄂尔多斯、恒源祥等等知名品牌的新款精品羊绒服饰,很快吸引了通城的高端人群。
大世界西边的金港小学离舒可儿羊绒店很近,小学老师杨慧往东走一百多米就到了店门口。一家刚刚开业又清新淡雅的时装精品店,对一个爱美的姑娘总是有很强的吸引力。杨慧好奇地往里张望,没有营业员,门口的模特儿一身羊绒裙颜色真好,那小方领上的边纹好雅致,她不由自主地进去端详起来。
杨慧正看得出神,从大厅里面走出来一个小伙儿,年纪相仿,比她高出半头。杨慧一侧头,那人正在看自己,她顿时脸一红,头转向另一个模特儿。小伙子微笑着说:“喜欢的话,可以拿到里面试穿一下。”听得出来,他正努力打消自己突然出现的尴尬,“尺码?看你的身材与模特儿差不多,应该会合身。”
他眼睛示意她,依旧微笑着。杨慧心想:这人真会说话,既夸自己身材好,又让人觉得不买有点不好意思。她的手指迟疑地拈起垂下来的价格牌,眼睛飞快地瞄了一下,两千八百多,抵自己一个月的工资了。这么贵!还说合适。无非就是怂恿自己买呗!
杨慧的眼神轻蔑地移开了,她倒不想买了,不让他窥出自己的购买欲望,索性就开始四顾浏览。挨着陈列衣架转了一圈,没有看到中意的,果然第一个入眼的才是最合适的。
“我是小杜,在纺织厂刚就业就失业了,出去闯荡了五年,现在回来开个小店。你在附近上班吧?其实我好几次看到你从店门口经过。”没有其他顾客,看样子也不忙,小杜开始他的自我介绍。这好像不是在卖衣服,有推销自己的嫌疑。杨慧心理有点想笑。
但她也有点惊讶,这老板怎么会注意到自己?不过,以她当老师的眼光看,眼前这个年轻人倒有几分亲切。中等个子偏瘦一点,鬓角分明,眉目清朗,虽不是玉树临风翩翩公子,但自带一股侠义之气。如果他不说自己是失业再创业,还以为他是从部队或者哪里训练刚回来。
市中心这么大一家服饰品牌专营店,没有一点实力肯定开不起来。反正以后会经常从这里经过,认识一下也无妨。杨慧大方地说:“是的,我就在金港小学工作。”
“哦,原来是老师啊!难怪气质这么好。”小杜由衷地赞美她,不像是一般的恭维。
杨慧莞尔一笑,嘴角上扬,心情愉悦起来。这几天在准备公开课,后天教育局督导组就要现场验收。没有一套心怡的衣服,杨慧的自信就要打折扣。但是,这套衣服太贵了,自己刚刚工作,即使没有多少积蓄,可也不能沦为做月光族。
杨慧不知不觉又站在那个模特儿跟前了。小杜看出她的犹豫,微笑着说:“我说这件合适你吧,你与它有眼缘。如果真心喜欢,我给你价格上的大优惠,放心!”
为了给自己加油,杨慧决定买下这个紫罗兰底色的羊绒套裙。如果气温下降的话,外面可以罩一件米色风衣,清爽含蓄又端庄。虽然价格血贵,自己一个月要节衣缩食,好在鄂尔多斯羊绒质地好,有品味。于是购衣成交。
而让杨慧更没有想到的是,杜辰希的心头已经“一衣定终身”。他时不时地与上下班途中的杨慧偶遇,并恰好顺带准备了雨伞、点心、暖宝宝,或者豆浆、油条、小笼包,反正都是碰巧。杨慧的路径也渐渐成了三点一线,中途必经“舒可儿羊绒店”。在杜辰希眼里,慧慧就是他的可人儿,羊绒店的老板娘非她莫属。
正月初六,他们有情人终成眷属。舒可儿羊绒专卖大酬宾,喜糖见者有份,好不热闹。不久,杨慧有喜了,家里店里忙不过来,就请了两个营业员,早晚两班对接。小乔就是其中一个。
杨慧记不清杜辰希是何时开始夜不归宿的?应该是儿子聪聪上小学一年级,自己正在冲刺高级职称的评定。母子两个人在学校同进同出,杜老板完全不用操心。这也是杨慧最欣慰的,他可以专心把精力都扑在生意上,财源广进。
难道再恩爱的夫妻,也敌不过七年之痒?还是自己太相信辰希,对他放任自由了?杨慧给的安全感确实太养人了,杜辰希的生意圈子开始花花草草春色满园了。有些风言风语不时传到杨慧的耳朵里来。不过,辰希对她和儿子的照顾从来都是事无巨细,让杨慧无可挑剔。
即使辰希偶尔夜里不回来,第二天也必会打电话过问一遍,她娘儿俩的衣食住行安排好才放心。而杜辰希的事,除非要她这个老板娘亲自出场,譬如说金水湾开业,羊绒专卖店庆宴请等等,其余的杨慧都不予过问。一方面是她不懂辰希的生意;另一方面是学校的事情多,她也没有这个精力。
直到那天,金水湾的合伙人邱总,带着银行里的负责人来找她,她才意识到,杜辰希这三个月来,确实不同往常。望着银行的催款通知书,她呆若木鸡。
杨慧觉得,店长小乔能力强,就应该放权,给她一定的自主处理权限,生意才做得活。小丽是自己娘家这边的人,再怎么说也是老辈的亲戚。让她负责酒店吧台,掌管现金出纳,是最好不过的。用人不疑,她总不至于出卖自己。
杨慧看到的小乔和小丽,是大家公认的杜总的左膀右臂。小乔主外,小丽主内。生意稳定是小乔的功劳,她的销售提成有杜总的合同承诺,还有杜总信口张来的随机奖励。而事实上小乔得了更多,丫头大似娘,杨慧不得而知,只有杜总本人知道了。
对于小丽的账务,杨慧也是慌于管理。她觉得一是不要让外人说三道四,三个女人一台戏,内部不和谐,让外人看把戏;二是相信杜辰希,让老公有绝对的话语权,自己从不插手店铺管理。况且自己也习惯了学校的课程,督促好儿子的学习,按部就班的生活很安稳。
财务收支方面,都在杜总的一句话。就连二把手邱总,因为当时投资也就是一时兴起,所占比例小。平时有应酬才来酒店,从不参与管理,也就沦为事后通知的对象,跟杨慧的身份没多大区别。
而辰希为了堵小丽的口,自然要收买。两个女人一内一外变着法子上演龙虎斗,光酒店的这点营业额,已是黄鼠狼看鸡,越看越稀,入不敷出了。
当邱总被银行通知要清还贷款五百万的时候,他也非常震惊。以前那么信得过的杜辰希,从棉毛纺织白手起家,一步一个脚印,生意做得红红火火。自从做酒店开始,何以变成一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花花公子?
03 万利合钱柜
一切开始,源自毛总约的一班VIP客户搞圆桌联谊会。毛总先组织大家去江边农庄钓鱼,小乔作为公关大使,自然兴高采烈地一同前往。
江边农庄的鱼塘,引来的是长江水,那放养的鱼与内河里精养的鱼的味道区别可大了。但一个鱼塘周围除了若干个小木屋,池边冷冷清清,没有几个正儿八经垂钓的,原来是错开了周末。
钓鱼都钓到小木屋里去了。八个老板,要了两个小木屋。两张台子,四个小秘,红粉知己的茶水服务,那叫一个赏心悦目,牌局一上午就酣战起来。
毛总是牌局老手,这次带杜辰希出来,也是预先提醒他有点思想准备,包包要足一点。来的都是实力派,以后就是酒店的储值客户,三五年长期消费不在话下。初次要有充分的诚意,不要让人小看了。
以前,因为家里有杨老师督促,杜辰希几乎不打牌。至于牌桌上的那些牌艺技巧只在电影里见过,平时生活中一概不懂。但碍于毛总的好意,加上一直以来他光顾自己的生意,只好跟着来认识认识。毛总和他两人门对门坐一张桌子,直到午餐开饭都没有大的输赢。杜辰希不免放松起来。
午饭后稍微休息了一会儿,牌局继续。为了进一步相互交流,下午交换对门,辰希和毛总分别坐一桌。他面对新的客户,此刻却更是新的牌友。有交流吗?什么交流?就简短的一两个字的询问。牌技的切磋,确实是心理的较量。辰希第一次感到了不妙的压力。随着钞票高度的下降,他的手心开始出汗。
自己带出来的十万,渐渐见了桌子底,只能从小乔那里拿出预备的十万。小乔也没有丝毫含糊,大气也不敢出。她还在担心毛总那一桌,不知战况如何。不过毛总应该靠得住一点,因为他总在小乔面前吹嘘自己是常胜将军。
太阳似乎一下子就坠落到江里,杜辰希面前的桌板都快被他削成薄片,还没有等他再扳回一局,捞点本回来,小木屋外已经漆黑一片。除了辰希输了,下家基本持平,上家两人都是赢家。一输三的局面,让辰希领悟到,自己毕竟是新手,这二十万学费交的一点也不留情面。
毛总那桌输赢没有这桌大,他只赢了少许。不过,晚上仍是他做东,金水湾海鲜大餐,圆桌联谊会圆满结束。杜辰希捏着鼻子,在自己店里吃了这顿味如嚼蜡的鸿门宴。还好,其中两个VIP老板果然一人充了五万元钻石卡,小乔亲自负责后续服务。光鲜的生意就这样日复一日地进行。
有了开始,就一发而不可收拾。澳门,一个让杜辰希讳莫如深的地方。输红了眼的杜辰希让毛总打了“万利合钱柜”的电话,五百万很快变成续命的筹码,却又在瞬间把杜辰希漩进更大的深渊。
他不敢回家,无颜面对杨慧。黑夜里,他一个人借酒消愁,痛恨自己的迷失,歇斯底里。万利合钱柜,是一个民间钱庄,顾名思义是要一本万利的,恨不得按照时辰来计息。这让杜辰希如坐针毡,度日如年。
五百万,一年以后翻一翻,自己将永世不得翻身。他突然意识到时间就是生命,得赶紧想办法补上这个大窟窿。只能从银行抵押贷款,幸好有房产店铺,一套审批程序走下来,已经一个季度过去了,贷款下来一刻都不敢耽搁,都填进万利合钱柜的无底洞。终于瞒天过海,可以缓一口气了。
银行的窟窿又怎么填补?如果银行不起诉,那么意味着家里所有的资产别墅汽车店铺,都必须被银行收回拍卖。把头埋在沙堆里的鸵鸟,藏头藏不住尾,杜辰希彻底摊了牌。一夜回到解放前,自己是始作俑者,就让自己去炼狱吧。杜辰希无语问苍天。
列车鸣笛,向遥远的北方驶去。窗外的景色一道道从眼前划过,抛向身后,留不住一点痕迹。杜辰希拿起水杯,喝一口开水,温润的感觉直流到胃。他想起他的妻儿,鼻子一酸,他赶紧揉了几下。心里想着,好在慧慧交代好岳父母,两天后会带着儿子与自己在鄂尔多斯汇合。
鄂尔多斯是自己梦开始的地方,兜兜转转二十年,灯红酒绿梦一场。现在,又在这里一切归零,重新开始。既已悔悟,犹未为晚。慧慧不离不弃选择留在他身边,让他觉得这个世界对他还是厚待的,他的福分没有尽。
大草原上一马平川,风吹草浪一览无余。这里才是天堂的样子。与昨天告别,与当下了结,关机重启。明天就到了鄂尔多斯,回归二十年前的那片草原,那个意气风发的小伙子。
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远芳侵古道,晴翠接荒城。又送辰希去,萋萋满别情。
不!与其说是离别,不如说是另一种方式的回归。这次,他还带着妻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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