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重声明:本文为原创首发,文责自负。本文参与书香澜梦第72期“家”或“圆”专题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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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好大的一场雪啊!一早出门,白茫茫一片。雪还在下,漫天的飞雪打着旋儿向我扑来。
雪花不停往我脖子里灌,刺骨的寒风吹得眼睛都有些睁不开。冒着风雪,踏着冰冷的雪路,我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学校赶。
从我家到学校,途经一段一公里多长的坡路。每天早上顺坡而下的人很多,他们中有不少人的面孔,都早已是我所熟悉的了。但那一天,也许是由于从夜里就开始降雪的缘故,那条坡路上已不复往日的络绎不绝了。雪地上留下了一道道被各种车辆碾压出的车辙,宛如用熨斗在一坡蓬松的新棉花上来回熨过。
那年,我十六岁,身穿哥哥退下来的藏青色旧棉袄,脚上是一双破了两个洞的军绿色旧棉鞋。就这双鞋,还是父亲省吃俭用攒了几个月钱才买给我的,却被我有次不小心踩到了水坑里。棉鞋湿了,我拿到火堆边烤,可是一个火星掉在了棉鞋上,就这样鞋被烫了两个大洞。我只有这一双棉鞋,在从小就病故了母亲的家里,父亲操劳着我们兄弟两个,他已没有多少精力再为我们缝缝补补了。
雪不知何时钻进了我的鞋里,雪水打湿了袜子,一股寒气从脚底升起。我又加快了脚步,因为一个希望在催促我赶路。
在下坡时,我看见了她。其实,在她刚出现在坡顶上时,我就已经看出是她了。她穿着红色的棉袄,在雪的映衬下,格外引人注目。我的心猛烈跳动起来。在此之前,我在上学路上见过她两次,都只是远远地注视着。而这次,她离我这么近,近得一伸手,我就能触碰到她的小手。我放慢了脚步,对自己说:今天我一定要和她认识!可是,我该开口对她说什么呢?我连要说什么都没想好呢……我吁了口气,呆若木鸡地停了下来。
依我想来,我们班上的男生常搞些恶作剧,吓女生一跳,或是惹她们生气。一名男生只要被一名女生瞪视着,哪怕她是由于吃惊,甚至由于生气,只要她的目光作用于一名男生身上,他也是快活的。我想体会到被她眈眈瞪视着的快乐。
我直直望向她,暗数着她的步子,只要她再往前走两步,我就假装摔倒,大叫一声,以吸引她的目光……“一、二、三……哎呦——”我疼得龇牙咧嘴。我真是煞费苦心了!我摔倒的地方正好是那段坡路的石头道沿。恍惚间,我觉得我与她之间的雪地,似乎被她的红棉袄映红了。
我听到了她轻微的喘息,而我口中也在呼出大团大团的白气。
“你……没事儿吧?”
我连声哎哟……
她低头看着我又问:“要我拉你起来吗?”
在她低头的瞬间,我看到她的头发好黑好浓,从正中齐整地分开。齐耳短发护着她白皙的脸庞,如同对称的黑色框子护住一面椭圆形的玉镜。她向我伸出了一只手……那是多么白的一只小手啊!手心朝上,十指纤纤,从手腕一直白到指尖那儿。我连她手心浅浅的掌纹也看清了。我没法拒绝那一只小手的帮助。我及时抓住了它,唯恐我自己出手迟了,它又不耐烦地缩回去了……它真柔软!我抓住她手,她朝后用力一扯,我就站起来了。
我慌张地与她对视一眼,迅疾将头埋在胸前,好像已被她猜出心思似的,心里头怦怦乱跳,连“谢谢”也卡在嗓子眼里说不出来。我窘迫得不知如何是好,忙侧过身向前跨了出去。可没走几步,就觉屁股疼痛难忍。我龇着牙,痛得不住吸溜,每挪动一步,就像是把屁股撕裂了——我的妈呀!肯定是刚才那一摔……
就在钻心的疼痛让我举步维艰时,从我身后传来吃吃的笑声。我转头望向她,见她捂着嘴笑个不停。我又羞又恼。她的笑声还在持续。我不讲道理地认为,我摔得如此之重,她应该负全部的责任!“滚开!”我怒冲着她大声吼道。
她生气了,止住笑声道:“刚才,可是我拉你起来的,你该不会是怨我让你摔倒的吧?”
我腾地一下脸胀得发热。原本我只想着和她认识一下,以为只要能吸引她注意,就会给她留下深刻的印象。那么,以后我们再在这段坡路上互相看见,不是就可以彼此亲切地微笑,举手打声招呼了吗?能认识一名女生,并与之保持友谊,一直是十六岁的我头脑中的一种浪漫的憧憬。而眼下,我真是丢尽人了!我竟再找不出一句话来回应她了。她刚才吃吃笑的模样多可爱呀,她那低低的笑声又是多么悦耳呀!简直比任何一种乐器所奏出的乐声都使人着迷……
我红了脸,终于憋出一句更蠢的话,“今天我们都要迟到了!”她冲我不屑地笑了一下,扬起下颌,从我身旁走过,连看都没再看我一眼……
我呆望着她背影,暗暗祈祷:回头!回头!求求你回一下头吧!只要你回一下头,哪怕我再跌多少次屁蹾儿我都不在乎,把屁股跌八瓣儿我都不在乎。
二
我摔得比我感觉到的疼痛还严重。我一瘸一跛地走到学校,进了教室屁股不敢挨椅子。放学后,是被两名男同学搀回家的。晚上也不能躺着睡,只能趴着睡。第二天,我哥哥带我去医院,那是我第一次去市里的大医院看病,也是第一次挂骨科,第一次拍X光片。医生看了光片说我尾椎骨摔裂了一道缝儿,需要休养一段时间。
我曾多次梦想自己有最充分的理由不用去上学,可白天晚上趴在床上的滋味太难熬了。对于我,那几乎等于是刑罚。对于这一重大损失的唯一补偿,是我尽可以趴着想她,想她纤细而柔软的小手,想她吃吃笑时的模样。
我的一个多月休养时间连同寒假春节就这样一起过去了。我几个月都没看见她了,我盼望着早点开学,这样我就能再在那段坡路上找机会接近她,并且请求她原谅,向她承认我惹她生气是多么不应该又是多么蠢。
但是开学以后的几个月内我竟一次也没看见她。这使我不禁胡思乱想起来:她家搬走了?她转学了?生病了?……
与此同时,我家里也出现了一些状况。在林厂伐木的父亲有天在放倒一棵大树时,为救身边的工友,被砸下来的树压断了一条腿。长我两岁的哥哥,为撑起这个家,放弃学业,顶替父亲进了伐木队。
家中的骤然变故,使我成熟稳重了许多。我变得心事重重,沉默寡言了。我几乎包揽了一切家务,做饭、洗衣、照顾生活不便的父亲……除了做家务,我把心思也用在了学习上。
不觉间,春去夏至,学校放了暑假。
一天,同学刘波约我去他家同他一起写作业。他家住在靠近厂部的第二排平房那儿,之前我从没有去过。
与刘波学习间隙,他央求我与他下象棋换换脑。我答应了。我俩在棋盘上战得正酣之际,忽然,一阵歌声传来,是女声,唱的是一首蒙古族歌曲:十五的月亮,升上了天空哪,为什么旁边没有云彩……
我从未听过如此婉转动听的歌声!其音缠绵,如玉杵击编钟,声声入耳,令我心中漾起一汪似水柔情。歌声是从邻居家传来的。起初轻轻地唱,唱第二遍时,就没顾虑地放开了嗓音,歌声也就更优美更动听更使人入迷了……
我刚要站起,想去看看唱歌的人是谁?刘波拿棋子敲击着棋盘说:“来,来,该你下了。我走这儿了。”他沉醉在胜负之中,我却心不在焉。我胡乱走了一个子儿,摊开双手道:“不下了,我认输了。”
“怎么会输呢,是我败着呢。”刘波逐个数起棋盘上的棋子来,他下得更谨慎了。我已无心应战,棋盘上霎时出现了我的败局。我收起棋子,刘波还一味央求说:“再下一盘,再下一盘吧。”
“不了,不了!”我迅疾起身,蹑足走到屋外,隐在一株老丁香树下倾听。歌声突然停止——墨绿的树丛,将那人家明亮的窗玻璃衬得如同一面镜子,而我从那镜子里发现了自己的模样……
显然,唱歌的女子也从她家发现了我这个偷听者。我觉得特别尴尬,正打算悄悄退回刘波家,从那扇窗里伸出一只修长的祼臂,将两扇敞开的窗子先后都关上了。
退回刘波家,我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问:“隔壁邻居家都有些什么人?”他一愣,随即反问:“你了解这个干什么?”
“我可不是户籍警察。刚才你可能也听到了,那家里有个女的在唱歌,唱得好极了!”
“你在外面偷听来着?”
“很快就被发现了。”
“那你以后就别偷听了。”他见我不好意思了,又说:“她当然唱得好极了,她和咱俩一样,也是中学生。”
“啊!原来是同龄人呀!”我莫名有些兴奋,从那屋里伸出的修长玉臂,使我不禁想到雪地里的她……
“刘波!还想再杀一盘吗?”
“哦……”刘波精神抖擞地应了一声。
三
几个星期后,我又去了刘波家。他爱写诗,立志将来要当一名诗人。他刚写就一首诗,邀我一同欣赏。他激情澎湃地在他家里大声朗诵给我听。那一天,已快到国庆节了,天也开始转凉。他家的窗关闭着。他大声朗诵着诗句,声音被笼在屋子里,余音回荡……
我正听得入神,有人敲门。他一边不停止地朗诵,一边推开了门……
一个甜甜的声音在门外亲昵地对他说:“诗人,又朗诵你的伟大诗篇了?允许我进屋坐着听吗?”
他只是停止了朗诵,矜持地说:“可……我有客人。”
“客人?是不是上次来的那位?”
他回头看我一眼,替我声明似地说:“正是他……可我这位朋友,在女生面前很腼腆。”
当时给我的印象是,刘波分明不愿介绍我们认识。至于是不愿我认识她,还是不愿她认识我,就不得而知了。为什么?更不得而知了。那甜甜的声音亲昵又嗔怪地说:“是个腼腆的男生又怎样?难道我是猛兽?专吃腼腆的男生?还不闪开让我进去呀!”
刘波挠挠头闪开了,门外那声音甜甜的人儿进屋了。她刚一进屋,我立刻如坐针毡,无地自容起来。因为她正是我许久再未见到的那个女生……
她瞧见我,难免一愣。随即退后一步,并且向门口转过身去。我的目光从眼角瞟向她,将她那一连串不自然的举止都瞟在眼里了。
刘波奇怪地问她:“既然来了,为什么又想走?听我从头再朗诵一遍吧!”他不无请求的意味。
她说:“我不是想走呀,但我真的得走了,我家炉子上还煎着药呢!”她说完,泥鳅似的,夺门而出。“你骗我!”刘波一步追出。
“我不喜欢你的朋友!”她抛下的话使我脸上一阵发烧。刘波失落地转身走进屋里,盯着我的脸说:“她喜欢我写的每一首诗,如果你不在,她不会走,她会安安静静地坐下来,听我从头把我写的诗朗诵完。她走是因为她不喜欢你!”我听出了他口吻中包含着对我的某种怀疑。
我猛抬起头,迎住他目光,生气地说:“我听到了,我又不聋!”
刘波也生气了,挥舞着手臂大声嚷:“但是我要知道为什么?你们早已认识了,对不?是什么时候认识的?为什么她一看见你,连坐也不坐就走了?……”在他手臂挥舞之际,他手里的诗稿飘落满地。
我也大声嚷起来:“为什么?为什么?你有什么权利审问我?”
他以研究的目光久久地注视我,那意思是——这就是你对好朋友的态度吗?
我看出来了,他很喜欢她,他显然认为她是他的。像一切时代早恋的青少年们一样,一旦喜欢上了某个女生,那也是“爱”得特别自私的。对于她和别的男生的关系,也是敏感又多疑的。
我和刘波之间的气氛那会儿太凝重了,几乎要把我的心从胸膛里压迫出来了。我本想转身便走,但又明白,在那种令他不明不白的情况下一走,以后我就不好再到他家来了。也许,会永远失去他这位朋友。
于是,我一声不吭,在他面前弯下腰去,一页页捡起他掉落在地上的诗稿放在桌子上。我说:“你莫名其妙地发脾气干什么?”接着,我向他如实交待了我认识她的那一点过程。当然,我略去了我当时握住她小手的愉悦感觉,至于我对她的单相思,更是只字不提。
刘波也渐渐冷静了,他告诉我她叫董小薇,她喜欢唱歌,期待着能进省歌舞团当一名独唱演员,只要有那样的机会,她一定能进去。只是,不知道那样的机会什么时候才能来?她为此常常陷于苦恼之中。我看出来了,董小薇的苦恼也成了刘波的苦恼。
我不知怎么突然就编了个瞎话:“我有个叔叔在省歌舞团拉二胡,兴许他能帮上忙。”我这么胡说八道时,自尊心陡然大增。
“真的?!”刘波两眼霎时一亮。
我说:“当然是真的了。”我话一说完,拔腿就往外走,生怕走得稍慢一点就会被刘波拽住,让带着去找我那位根本不存在的叔叔。
走在回家的路上,我渐觉双腿有些发软,是被我自己的胡说八道吓得。我生平第一次红嘴白牙地编瞎话骗人,而且骗的是我最好的朋友,也等于骗了我深深暗恋的姑娘。我想象着刘波已经迫不及待地冲入董小薇家,将我的胡说八道兴冲冲地告诉她了,也想象得出她惊喜得说不出话的样子。
四
我第一次感到了谎话对一个人所造成的压力。我没敢再去刘波家。每次他叫我去,我都找理由推辞了。
天一天天冷了,满城的树叶都飘落了。在这样冷寂的日子里,我守在火炉旁,一边看书,一边熬着粥。炉火映在脸上、书上、手上,使手和脸都暖暖的,使书页变红了,书页上的字仿佛被霞光照耀着。而且,闻着越来越浓的粥香味儿——那真是神仙般的享受哇。
一天,我被刘波从那种神仙般的享受中拽出了家门。门外站着董小薇。她低声下气而又显然不怎么情愿地对我说:“我是对你太傲慢了,我赔礼,我道歉,请别生我的气了,啊?”她向我和好地伸出了一只手。
她伸出的那只小手对我极有诱惑力,我实在抗拒不了。我一边在心里骂自己混蛋,一边装出宽宏大量的模样说:“你的事儿我包了!”
他俩都笑了,我竟也笑了。
以后他们几乎天天找我,求我去见我那位歌舞团的“叔叔”,每一次我都编出不同的理由拖延。就像如今赖账的人对讨债的人进行拖延一样。
有天,董小薇单独来找我。在我家屋后,她仿佛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以非常内疚的口吻问我:“你是不是还在记恨我,并不打算真的原谅我?”她的语调有些发颤,我看出她都快哭了。
我说:“真的原谅你是可以的,帮助你实现愿望也易如反掌。但你得向我坦白——后来我好几个月都见不着你,是不是你成心躲着我?”
她垂下头低声说:“不是。”
“那是为什么?”
“我……我妈妈病了,那两三个月我没去上学。”
“撒谎!”
“我没撒谎……”
她倏地抬起了头,泪眼汪汪。
“什么病?”
我仿佛在审问犯人,至今我也想不明白,当时我怎么会那么凶?那么忍心?
她流着泪一个劲儿摇头,就是不肯回答我她妈妈什么病。我宽恕般地说:“算了,我也不逼你回答了。但是现在你告诉我,假如我帮你入了歌舞团,你打算怎么报答我?”
她说会经常送票给我。我鄙夷地打鼻子里嗤了一声。她问,那希望她怎么报答?我四下里望望,说:“亲我,现在,一下就行!”她愣了。一双泪眼呆瞪着我,似没听懂似的。而我,则无耻地将一边脸凑向她……许久,我觉脸腮一湿,看她时,她已双手捂脸跑了……
五
谎话的“利息”是最高的。董小薇是一次比一次对我更加诚惶诚恐了,刘波是一次比一次更加给我难看的脸色了。我被逼无奈,只得向父亲求助,希望从他那儿能活生生地“挖”出一个在歌舞团拉二胡的叔叔来。
还没等我把话讲完,父亲就将他手里拄着的一根拐棍朝我掷来,他怒目咆啸着:“我怎么会生出你这样的孽种?!真给老子把人丢尽了!”拐棍不偏不倚砸中我额头,脑门立刻鼓起了一个鸡蛋大的包。我手捂额头,疼得“哎呦!”直叫,眼泪也不争气地流了下来。既为挨了父亲的打,更为自己撒谎闯的祸。
父亲自从断了一条腿后,拐棍就成了他的随身之物。他再不能像个正常人一样自由行走了,也不能再像过去,穿戴上他的伐木装备,与工友们一起,在空旷的大森林里,喊出那一声声的“顺山倒喽!”……父亲一下子老了,连脾气也变坏了。
父亲不停地在骂。从他的骂声中,我听出了他对哥哥的疼惜和对我的失望,还听出了他对董小薇家的怜悯。从父亲的骂声中,我才知道董小薇妈妈原来患有精神疾病,怪不得她不愿告诉我她妈妈的病情……我羞愧得一直低着头。一想到我对她夸下的海口,还有,腆着脸让她亲我,就躁得恨不得钻到地窑里去。
我每天有意躲避着刘波和董小薇。但谎言终究还是走到了被戳破的一天。
那天放学,他俩把我拦截在了那段坡路上。刘波先是朝我眉心给了一拳,接着在我身上其它部位一顿拳打脚踢。我被打得满地找牙,但我没有还手。刘波住了手,怒目圆视着,声嘶力竭地问我为什么?我用手背抹去一把鼻血冲他嚷道:“不是只有你喜欢她!”我的眼睛扫向董小薇,她用又羞又恼的眼神望着我,从牙缝里冷冷挤出了几个字:“我一点也不喜欢你!”我的脑袋轰的一声,只觉整个身子颓然倒地,心里针刺似得作痛。
从那天起,他俩与我决裂了。我也颜面扫地了。我忘不了他们离去时,刘波板着的面孔和董小薇幽怨哀伤恼怒的眼神。就在那天,我顷刻之间痛失了两个人的友谊——一个是“我的”小薇,一个是我最好的朋友……
那天回到家,我对着镜子整理伤口。凝视着镜中的自己,我不得不承认——我的眉太黑太粗,我的嘴太大太厚,我的表情呆板,我满脸傻气……而刘波不仅具有一副运动员般健美的身材,他的脸还很英俊,他学业好,会写诗,身上还有一股艺术家的气质。凭什么我居然敢一厢情愿地认为小薇是“我的”呢?而且刘波家境优越,父母都是知识分子,而我不过是个伐木工的儿子,家里还那么穷,我身上又常表现出底层少年的粗野……我多么可笑多么荒唐多么无赖呀!那一天,十七岁的我明明白白告诉自己,我不能再这样了,也绝不允许自己再这样了。一段暗恋在我少年的心里至此结霜——那是我对自己的明智,也是对自己的冷漠无情……
冬季的第一场雪又飘起来了。
踏着纷纷扬扬的大雪,我在路上看到了两个人——刘波和董小薇——刘波将一只手臂勾在董小薇肩上,护着她似的与她一块儿往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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