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玫瑰一号战舰1
这已经是第七次会议了,还是不能改变桑的意见——一个固执己见的意见。他真是疯了,战争模拟系统已经算好了战争的过程和结果,他还在担心什么!
“桑,你还是不改变吗?”我拦住他的胸口,挡住了他前去的去路。
“我在做正常的决定。”桑还是这样回答。
“你在害怕什么?一个存在于你想象中的敌人?”我瞪着眼睛问他。
“我们不能冒险,如果它真的存在,这将导致我们失败。”桑依旧是这样的回答。
“它怎么会存在?难道联邦几百年固若金汤的系统在你眼里就是这么没用?”我大声地嚷着,“对面那个小小的敌方怎么可能入侵我们的系统?”
“我有预感……”
“什么叫预感?外面那群艺术家每天有无数个想法,他们的想法对联邦有什么好处吗?除了会吃军部的预算,他们还会干什么!”
“艺术是不能拿钱来衡量的……”
“别给我用你那一套可怜宇宙的心态。”我反驳道,“我现在要和你讨论的是你的预感!”
“霖,我相信我的预感……”
“你疯了吗?预感!二十年的军校就是教育你相信预感吗?这种虚无的东西你也信!那个坚定无比的桑去哪里了!那个元帅死了吗?”
“霖,不,我只是害怕万一的风险,这次的风险太大了……我们承担不起。”
“什么风险?对方一个小小的星际城就让你吓成这个样子吗?”
“不,霖,太奇怪了,想起我们之前的几次的经验,我总感觉有隐隐的阴谋,一根线穿起了许多线索,这都说明这次面对的小型文明是一次针对我们已久的打击报复。”
“不!联邦不惧怕任何危险!况且你的感觉有证据吗?你几次拿出的证据连联邦系统都找不到什么关联。”
“霖,他们销毁了这些事情的关联性,没有关联性才是最大的关联。”
“桑!相信联邦系统,它连一颗星系中螺丝钉的位置都能记录得清清楚楚!”
“我相信!但是百密必有一疏!”
“我们根本就不用考虑这一疏,这一疏根本不会影响星际的荣耀!”
“可是!霖!每一个星舰背后都是一条活生生的生命!我们担不起这一疏。”
“好的,桑,我知道你的善良,但是你知道如果按照你的提议,联邦要损失多少能量吗?”
“联邦可以再找能量,但是生命不回重来。”
“好的好的。”我几乎要气笑了,“首先,联邦严格遵循战争法,会尽最大的努力保证双方参展人员的安全问题。其次,现在复生技术基本已经成熟了,联邦会储存他们的记忆,然后再输入到一具一模一样的躯体中,他们会复活,就像没死过那样。”
“不是的,现在复生技术还远远不够成熟。”
“联邦实现一切技术,你的担忧不会成真。”
“不是的,霖,联邦有人在操作这一切……”
“好了,好了,我不想再听这些阴谋论。”我不想听到任何有关诋毁联邦的话,“联邦的辉煌已经证明了它的正确性。”
“联邦是神圣的,但现在我们面临着危险!”桑的语气突然变得激动起来,“这场战争很重要!我们要严肃审视!”
“这只是一场小战争!它就是那无数的像尘埃一样小的战争!”
“不,它不是小战争……”
“是!因为你!现在它已经不是小战争了!你一次次要拖延这场战争!现在联邦民众都在怀疑军方的判断!”
“等我们胜利,他们会知道我们的良苦用心。”
“呵,就凭你这优柔寡断的用心!”
“你!”
“桑!你怎么了!你就像变了一个人!看看你现在!做事犹豫不决,万事都想得那样复杂,不懂变通!不要再坚持你那一套了!”
“不……”我在桑的眼里看到了痛苦,“霖,我确实变了,但是我相信我是正确的。”
“好!好!好!”我扭头就走,边走边大声地喊着,“那你就坚持你的正确吧!你也要小心有人顶替你的元帅位置!”
我怒气冲冲大步走着,背后传来他大声对我说的话,“霖!我知道你是个什么样的人!你会明白这一切!”
我轻蔑又生气地“呵呵”两声笑作为回答。
2
联邦城位于玫瑰星系的中心,玫瑰一号战舰隶属联邦城中央控制,一百年前这艘战舰驶向星系边缘的红巨星收集能量,回城的路上在一颗荒星的太空轨道上的小型仓救助了我和桑。那时,我已经昏迷了,是桑在太空中把仅存的一点氧气给我呼吸,又坚持着把求救信号发射在茫茫太空中,才让我得以存活下去。
玫瑰一号战舰是如此伟大,这里已经形成一个独特的生态系统,那些高耸入云的巨树,撕碎黑暗的闪电,地震山摇的雷声,藤蔓丛生的密林,又有淫雨纷纷的绵绵细雨,安静详和的小桥流水人家,孤烟直的大漠……除了美丽的大自然,还有繁华的都市,高效的医疗系统。
我和桑在战舰上接受了系统的军事学习,桑优异极了,总是拔得头筹。我那时总不服气,理论知识的丰富不代表实战的力量。但桑很快就让我重新服气,他简直像一个天神下凡般掌控局势,稳操胜券。不过他也有缺点,就是总是过于求稳,不甚激进。其实战争又是很需要给对方一个意料之外的打击。
战舰回城的路上,会遇见很多不愿归附于联邦的文明。在很久以前,联邦建立之后,依旧有许多小文明不愿接受联邦,联邦采取的是自愿原则,随着联邦实力的扩大,联邦展现了它绝对的优异性,归附的小文明越来越多,但依旧有许多小文明不愿加入联邦。
就在我和桑到达玫瑰一号战舰十年后,联邦城突然传达给战舰宣布有关同化文明的方式不再是自愿原则,而是暴力强迫性。虽然这个消息让我们全体人员炸开了锅,因为暴力强迫手段与长达几百年的自愿原则完全冲突。但是我们认为联邦自有深意,我们是联邦忠诚的战士。
也正是这样,我和桑能多次参加实战。
如今的星际战争严格遵循战争法,充分保障参战人员的生命安全。每一艘战舰的军人所驾驶的军舰都备有逃生舱,它可以耐受低至10华氏度一个月,100000华氏度的高温三个月,所配备的氧气及冬眠措施可以保证其生活一个恒星年之久,除此之外,联邦已经开始研发意识输送技术,并且臻于成熟,相信不久的未来,当意识传输技术成熟以后,实现永生已不是问题。
凭借一场场战争,桑成功晋升到元帅位置,我成了他的副官。
他成为元帅的消息还是我通知他的,我拿着那枚勋章顺手扔给了他,笑嘻嘻地说,“元帅大人,你的副官来报道了。”
他手忙脚乱接过这枚小小的勋章,向我一个敬礼,“忠于联邦荣耀!”
我哈哈大笑。
那时候桑还是像我认识的那样,意志坚定,不死不休,誓死忠于联邦。他看向联邦徽章的神情能立刻让人意识到这是一个勇敢忠诚的战士。
但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桑越来越开始沉默。有一次我正在处理一个小文明的归附程序,桑突然进来,拿走了我办公桌上的文件夹。
“干什么啊?别以为你是我的上级进我的办公室就可以不敲门!”我故作生气地说,总和这位老友开玩笑。
“抱歉,我扫描这些文件就会换回来。”桑回头冲我尴尬地笑笑。
“好的元帅,您慢慢扫描也可以。”我笑嘻嘻地说。
他微微点头就走了,走得十分着急。
看着他忙碌的神情,我突然一阵恍惚。以前这份神情只有在军校时才出现在我们两个脸上。自从我们隶属战舰的正式兵后,凭借战舰的强大力量,我们几乎战无不胜,没有什么可值得忙碌的事情了,一大半事情靠着联邦系统强大的运算性能可以帮我们处理掉。
我又仔细回想,自从桑成为元帅后,他开始慢慢变得忙碌沉默,几乎泡在了办公室。似乎是在做一个我们都不了解的事情……
那时我没太当回事,因为桑做事向来认真严谨。我更相信他一定会忠于联邦。
再后来我们开始交流就是遇到这个所谓“奇怪”的文明的时候。
战舰本打算想往常一样首先用利益劝导这个小文明归附联邦,如果不同意就实施暴力强迫手段同化这个小文明。这花费不了多长时间,但是桑却制止我们这次行动,开了一次又一次的会议说这不是简单的文明,有极大的风险。我们确实在一开始相信桑,但桑却迟迟拿不出证据,只是狡辩着他的“预感”,一个可笑的预感。面对这个小小的文明,这些低劣的武器,狭小的武器仓,联邦中央玫瑰一号战舰本就不用担心任何风险。
在会议上,我们问他,“你所说的风险是什么风险。”桑低头想了想,然后说出可笑至极的话来,“会死很多人……”
“联邦的复生技术将会变得更加成熟,我们现在的星际战争已经不会造成生理意义上的死亡了。”
“不……永生对于我们现在的技术来说还很遥远。”桑说。
“好的!好的!就算如此,就算是会死亡。但是别忘了,每一个联邦的战士都敢于为联邦而死,这是荣耀!”
“不……尽管如此……我们要尽可能的减少伤亡事件。”
“是的!但是如今我们驾驶着玫瑰一号战舰在这个所谓的危险行星上浪费了太多时间!我们必须在明年十月十七号赶回联邦总部!”
桑沉默了很久,说,“后天我会给大家一个最终决定。”
3
当晚,桑出现在我的办公室。
“霖,整个联邦我只能信任你了,我必须要把我的发现给你了。”
桑的神情不再坚定,甚至被我所嘲讽的“善良的坚强”也不再浮现了,取而代之得是一丝我不曾见到的慌张。
因为桑的做法和战舰战士想法大多不同,这两天的投诉信都快塞爆了我的光脑。所以这两天我也总生桑的气,导致我现在很不想在下班时刻听他的“发现。”
“好吧,那你可要快些,马上就要到下班时刻了。”
桑接着把一叠纸质文件递给了我。
“纸质的?直接发在光脑吧。”我说。
“不,光脑会留下痕迹。”桑有些急躁地说。
“霖,自从十年前的文明归附政策变成了暴力强迫性质,我就开始隐隐感觉联邦的决策高层发生了变化。”桑继续说,“在这短短的十年间,几乎所有的高层都大换血,选拔机制几乎失效。甚至如今联邦发布的一些政策甚至违反了《联邦民主总法》。一开始我怀疑是有敌方的人扰乱了高层决策。但是根据我的暗中调查,联邦以决对统治力掌控着玫瑰星系。远在另外一个星系的联邦几乎与我们没有什么联系了。”
“可是高层的动乱太离奇,如果不是与之力量相衡的敌方高层影响,那就只能是高层自身影响。”
“联邦的统治已经延续了将近五百年,我们整个人类已经变得有恃无恐了,几乎失去了危机意识。我们对于高层的绝对信任已经成为了高层人员消沉的催化剂。”
“在如今,哪怕是归附于联邦的最底层人,他们的物质和精神生活已经得到了完全意义上的满足。这就导致民众已经无法分辨高层的措施。”
“可是,我们不同,我们必须为我们的士兵负责,为联邦的长远发展而负责。”
“经过我的暗中调查,事情的真相渐渐浮现了出来。”
“你知道人类远古的一个故事吗?叫做烽火戏诸侯。事实似乎就是这样离奇。”
“联邦长爱上了一个女人。为了讨得这个女人的欢心,他宁愿违背《联邦民主总法》。他的心里已经没有了联邦精神。”
桑说得很快,但是我还是听懂了他的故事。我感到不可思议。
“……你是说,我们的联邦、我们的星际文明、500年的发展史、高精尖的科技、优越的制度……这一切让我们为之自豪的东西竟然毁于一个女人手里?”我怔怔地说。
“不,这些一切都在,我们依旧拥有着联邦的骄傲。可是蚁穴溃堤,我们必须把这些对联邦不利事情扼杀在摇篮当中。”桑深色凝重地对我说。
“……你是在说真的吗?你确定吗……”
“我确定。我已经调查了十年之久。为什么我们的文明归附政策突然变成了暴力强迫性质?是因为那个女人想要尽快地实现文明融合,所以联邦长就立刻下达了这条指令。更可怕的是,这并不是那个女人故意说的话,而只是随口一说。可我们的联邦长却当了真。”
“天啊……”
“我们必须要在明年十月十七号之前赶回到联邦城,这道政策的原因是那一天是那个女人的诞生日。联邦长想给她一个惊喜。”
“不……我无法相信……我们的联邦长管理着联邦超过了一百年,我们的联邦仍在壮大。”
“是,联邦在继续壮大,可这一切根本就不是因为联邦长,是我们优越的制度,是我们千千万万个战士。”
“是的……可联邦长依旧无可替代。”我说
“不……联邦长本是军事总帅,带领我们在文明扩张阶段征战星际,可如今我们已经有100多年没有大型战争了。这位联邦长更是未曾领导一次战争。”桑说。
“所以我们需要弹劾这位联邦长?”
“事实如此,可是如今人们已经意识不到危机了,我们已经安逸太久了。”桑继续说,“我们的暴力强迫性的文明归附政策已经引起了许多文明的不满。如今三百年了,这些文明已经开始联合起来对抗联邦了。”
“你是说:你的预感?”我问道。
“没错,在意识到文明联合打击的风险之后,我就一直在排查文明之间的相互联系。在遇到这个文明之前,一切都正常。我在各个文明的联络线上都追查到了它们要联合起来反抗联邦的消息。可……我们此刻眼前的文明却过于安静了。我查不到任何它和其它文明联合的消息。”
“没错,这个文明甚至不和我们进行战争交涉。”我回忆起了这个文明的诡异之处。
“是的,之后我进行了更深入的调查。我发现,它们已经知道了联邦高层的异常,并且追查到了联邦长和那个女人之间的事情。它们可能也已经明白了事情的真相。”桑说。
“那么……当它们意识到,联邦突然改变的政策仅仅是为了一个女人,并且……这个政策导致了许多不愿归附的文明的消亡和无数战士的死亡……那么这些小文明绝对会因此愤慨,并起身反抗。”我开始推测这场战争。
“是的,而且前面这个文明几乎要成功了。它们真的入侵了我们的战争模拟系统。并且修改了战争参数。”桑说。
“所以……我们会输?”
“不,尽管如此,但联邦的优势依旧势不可挡。但是……”
“但是会死很多人。”
“是的……这个伤亡数字不可估计。”桑说。
我彻底震惊到了,我甚至不敢相信这是不是真的……这会不会是桑的猜测?我看向桑,他的眼神是如此坚定。更主要的是眼前这个文明让我回想起了它们的诡异之处:不反抗、不交涉、不回话、不归附。它似乎在等着联邦启动战争……然后将我们一网打尽。
“所以我们该怎么办?”我问道。
“不战争!坚决执行《联邦民主总法》,恢复文明归附政策的自愿原则。然后回到联邦城,弹劾当今的联邦长。”桑极快地说出了这些话,似乎是早早准备好的。
“好!”我说道,其实从我的心里,我更倾向于自愿原则。
第二天,军事会议上,我告诉了这件事的真相,并发现战舰上也有人开始怀疑并调查联邦决策高层了。就这样我们投票决定恢复文明归附的自愿原则。
我们向这个有着绝对风险的文明传达了自愿以及不战争的理念后,就全力开启玫瑰一号战舰驶向联邦城。对于前方的小文明,我们并没有停下来进行战争,而是简单的宣传了联邦的文明归附自愿原则的内容,然后全力向终点进发。
第二年十月一号,我们到达了联邦城,开始着手调查事情真相,在半个月的调查之后,我发现事实果真如桑所言。联邦长的腐败昏庸无能让我感到恶心。
在秘密进行联邦长弹劾过程中,我发现陆陆续续赶到联邦城的军队们,也有和我们一样发现事情真相,并开始进行弹劾程序的。就这样,我们的力量变得更加强大。
十月十七号,我们成功弹劾了联邦长,将他送入大牢,并将那个女人送入其它星系。也是在这一天,联邦重新启用了文明归附中的自愿政策,重新审查与《联邦民主总法》相违背的政策,并再次优化行政结构和人才选拔机制。联邦再次变得稳定并且强大。
这就是发生在我长达两百年岁月中的一个小故事,之后我们继续壮大联邦,传递爱与和平的理念,促进宇宙的文明发展。
后来在我弥留关头我突然明白了一个道理,我们战士一直认为,“我为联邦而自豪”,事实上这句话应该这样说,“联邦因我们而变得可以自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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