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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雨站在镜子前，反复练习为今天研究生复试准备的话术，脸上突然出现的指印却让她瞬间呆立原地。
“怎么回事，我难道被打了？”周雨努力回想指印的来源，记忆之门却紧紧关闭。让她更加害怕的是，指印瞬间消失，就像是专门来跟她打个招呼一般。
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打断了她的思绪，是男朋友林杰。
“怎么样了？未来的大医生，都准备好了吧。”
“别调侃我了！说实话，我还有些紧张呢。”
“有什么好紧张的，你注定成为好医生的！”
林杰的安慰让周雨自信起来。挂了电话，周雨的思绪又飘到了认识林杰的那一天。
前面行走的女人突然倒地，周围的人都不敢上前查看。花了几秒钟的时间做了思想斗争，周雨上前检查了女人状况，并用自己的医学知识进行施救。那时，林杰也出现了，他打了120。
“谢谢你们啊，及时救助，不然她可能就危险了。”
听到急救人员的话，周雨和林杰不由自主相视一笑。
“我叫林杰，房地产销售。”
“我叫周雨，还在念书呢。”
“医学生吧？”
“嗯，你猜对了。”
五年的医学学习生涯即将结束，周雨参加了研究生考试，并且顺利进入复试。今天，是她研究生复试的日子，为此她做足了准备。在这之前，根据科研成果和她感兴趣的领域，周雨确定了心仪导师，并且一直与这位导师邮件交流，得到了导师的认可。如果顺利，她就能进入那位老师的课题组。
最后面试环节，周雨终于见到了她心仪的导师，苏力新。看到苏力新的那一瞬间，周雨有种莫名的熟悉感。虽然对方保持微笑，但她觉得这个微笑背后似乎隐藏了很多让她不寒而栗的事。
“不错，初试成绩很好，复试的笔试成绩也挺好，面试我也满意。”苏力新看着周雨说道。
“谢谢老师，我看了您全部的文章，对您的研究特别感兴趣。希望能够你加入您的课题组，一起为肿瘤治疗事业做出贡献。”
说完这话，苏力新再次笑了起来。不知为何，周雨心中的不安却开始膨胀。
还没有正式开学，周雨便来到了苏力新的实验室学习。踏入实验室的那一刻，周雨莫名的熟悉感又开始袭来。她的记忆宫殿似乎留下了这个地方的印迹，她看到了三个模糊的人影，还有慢慢燃烧起来的大火。
“怎么样？还可以吧”苏力新的问询将她拉回现实。
“嗯！老师您的实验室设备好齐全，装修得也好看。”
周雨看着实验室里忙碌的同门和各式各样的仪器，不由畅想起未来的日子。做研究，出成果，发好文章，然后顺利毕业，成为一名优秀的医生。
“周雨，这个是大师姐刘云云，以后你就跟着她。”
看到刘云云的那一刻，熟悉感再次扑面而来。后来，周雨终于回忆起，眼前这个女人，就是那天她与男友合力救下的人，是苏力新的博士。
刘云云听到苏力新的话，连忙放下手中的试剂，跟周雨打起招呼来。周雨感觉，这个师姐全身爬满了疲惫感，她只当是读博压力太大。
“啪”的一声响起，于帆有些措手不及。她捂着脸，看着眼前的母亲，满脸不可思议。
“你为了那个男人？打我？”
“小小年纪不学好，就学会勾引人了是吧？”
“是他，是他对我动手动脚，你难道看不到？”
“你要想清楚，你爸死后我带着你和你弟有多辛苦！好不容易碰上一个不嫌弃你们俩拖油瓶的人，不要诬陷他，又把他给弄走了！”
“我说了，是他对我动手动脚。我不知道怎么办才来找你。你作为我的妈妈，为什么不相信我？”
听到这话，母亲有些触动，但还是狠狠盯着于帆，不愿退让。
大门被打开，是于帆的弟弟于强放学回家。见到母亲和姐姐剑拔弩张的样子，于强颤颤巍巍问起缘由。
于帆赶忙说没什么，便去了卫生间。
站在镜子前，于帆看着脸上的指印，刚刚忙着与母亲对峙忘记了疼痛，此刻，疼痛感慢慢袭来，于帆红了眼眶。
她又满肚子委屈，却不知道找谁诉说。父亲去世后，母亲一个人拉扯两个孩子实在辛苦。遇到继父后，母亲便紧紧抓住这根救命稻草。起初，他们都觉得继父是个好人。在中学教书，工资还算不错，有一套学校分配的小房子，对人也彬彬有礼。可没多久，男人暴露了他的本性。在外面他必须保持一个优秀教师的形象。工作不顺，心情不好积累下来的怨念，就落到了他们三人身上。母亲总是护着他们，挨打最多的也是母亲。
没想到继父把魔爪伸向了她。看到继父抚摸她晾着的内衣和内裤时，于帆便有些不适。后来继父趁没人时，将手放在于帆的肩上，腿上，开始抚摸起来。于帆本以为母亲会帮她，可没想到母亲不想得罪那个男人，并且把所有的错归在自己身上。
于帆绝望了。
“姐姐，你怎么了？”
卫生间外传来了于强的声音。于帆打开门，看到于强关切的眼神，心中的阴霾瞬时被驱散开来。她弯下身子，抱住于强。
“我没事。最近我的工资要发了，带你去吃汉堡，是咱们这个地方新开的一家店。”
“哇，我听同学说过，可是好像很贵。”
“没事，咱们奢侈一次。你好好念书就行，以后带我们逃离这里。”
“嗯。”
“师姐，你觉得辛苦吗？”
刘云云正在观察着肿瘤组织病理情况，听到这话她有些愣神。过了好几秒后，她才小声回答，还好。
“师姐，等会把数据分析完，我请你吃东西吧。这几天麻烦你了，教了我很多东西。”
“好。”刘云云的眼睛还是没离开电脑。
“师姐，咱们学校好像100多年历史了，但是感觉咱们院的大楼好新，别的院都旧旧的。”
饭桌上，见气氛有些沉闷，周雨找起了话题。
“咱们的大楼是新建的，以前那一块是居民房，大概20多年前吧，被火烧了。”
听到被火烧这个词，周雨瞬间警觉起来，她的眼前又浮现出曾经莫名光临过她脑海的大火。
“怎么了，周雨。”
“没事，师姐。今天数据好像还不错。”
“对，可以用在我的文章里了。”
“那，你那篇文章还有多久才投稿？”
“不知道，数据够多了，但是最终决定权在苏老师手上。” 刘云云的语气黯淡下来。
吃完饭，两人又回到实验室做实验。
“师姐，病理图真让我头疼。”
“多看看就会了，我慢慢教，你慢慢学。对了，要回寝室了吗？”
“师姐你先回去吧，我等男朋友接我。”
刘云云走后，周雨继续看起了病理图，她对于哪个部位发生何种变化还是有些不太熟悉。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是这种结果？”
周雨循着声音望去，是大师兄王敬勇。
“哎，毕业遥遥无期，遥遥无期了，这个结果怎么都重复不出来！”
“师兄，需要帮忙吗。”
“你帮不了我，没人可以帮我了。” 王敬勇像一只泄了气的皮球，瘫坐在椅子上。
“前几年，我以为自己有了重大发现，并且已经做了验证。想不到现在，重复不出之前的结果，我又要延毕了。”
“那问问苏老师，他可以帮你吧。”
听到这话，王敬勇连忙摆起手来，“别提他，别提他，他只喜欢对他有用的人，他只喜欢恭维他的人，只要反抗一次，他就会记在心里，就没好日子过咯。”
“可是，他不像那种人啊。”
王敬勇轻蔑地哼了一声，起身离开实验室。
周雨则继续她的学习。
“还没走啊。”是苏力新，他站在实验室门口。
“哦，对，苏老师，我一会也走了。”
“你在看什么？还是病理图吗？”
“是的。”
看着苏力新进门，慢慢靠近自己，周雨瞬间汗毛直竖，心跳加剧。
“没事的，苏老师，我自己再琢磨下，您先忙吧。”
“那怎么行，这个病理图很重要的，如果看错了，就是对病人不负责。”
苏力新说着，已经来到了周雨旁边，他一只手指着电脑上的图片进行讲解，另一只手搭在了周雨肩膀上。
电话铃声响起，是林杰。
“苏老师，我男朋友在等着我，我先走了。”
周雨连忙起身，逃也似得离开实验室，离开苏力新。她没有回头，但是感觉到背后有一个阴冷的眼神。
“啊！不要！”
于帆瞪着继父，恶狠狠地警告。
“又要反抗是吧，又想被打吗？你再拒绝的话，我就让于强退学。”
听到这话，于帆眼中的狠劲消散了些许。她看向门口，希望此时的有人能够打开门，将她拉出去。但是她知道这不可能，就连母亲都救不了她。她只能默默祈祷，于强已经睡下，听不到任何声音。
于强坐在门口，呆呆地看着地面。六年级的他似乎已经知道继父在对自己的姐姐做的事，他反抗过，可是引来了毒打。姐姐告诉他，他只有好好学习，才能救她。
听到开门声，于强站了起来，是母亲回来了。于强厌恶地看了一眼母亲，便回到自己与姐姐的房间，他不想与母亲交流。于强觉得母亲又可怜又可恨，可怜的是她要依附这样一个人渣，打骂都没办法劝退她。可恨是她看着身陷囹圄的姐弟俩，无动于衷。
不一会，继父打开了卧室门。他似乎很开心，哼着轻快的音乐走进卫生间。
过了几分钟，于强进入那间卧室，拉上于帆回到了他们的小房间。
“姐，我们离开这里吧。”
于帆摇了摇头，“不可以，离开这里你就没有安稳的家，不能好好生活，好好上学。姐先努努力，多存点钱。”
“你怎么只考虑我？这个年纪，你应该可以上高中了。”
“念书，对于现在的我来说是一种奢侈。不知道未来是不是会有这样一天，女孩子也可以毫无顾虑地念书，上大学。他们都说，女孩子不应该读这么多书。我也早断了念想。”
“放屁，他们都是胡说！你也别骗我了！咱们这里隔壁就是一所大学，好几次我看到你怔怔地盯着大学里进进出出的学生，你也想念书，你也想上大学不是吗？”
于帆再次摇头，“没机会了，我现在就希望你可以上大学，我会尽力照顾好你。周末，我再带你去吃汉堡吧，上次你把掉桌子上的渣都吃了。”
“姐，你看到了啊。”
“对啊，馋鬼。”
林杰接上了周雨，带她走进一间烧烤店。
“我这个月提成蛮高，带你奢侈一次！”
“哼，没诚意，我都吃了饭。”周雨撅起了嘴。
“馋猫，这次是我没考虑好，但是以你的胃口，肯定吃得下！这是你之前就念叨的一个店，因为太贵所以一直没尝试。”
“看你记性这么好的份上，我就随便吃点吧。”
周雨嚼着肉串，突然想起了苏力新，她想跟林杰说说这个人的事。
林杰却先她开了口，“你知道吗，我感觉人可能真的存在前世记忆。我来到你们学校，就觉得好熟悉，仿佛我就是在附近长大的，以前天天看到它。说起来你可能不信，我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也觉得你好熟悉，我想靠近你，想了解你，想对你好。”林杰喝了几杯啤酒，今天的话格外多。
“你怎么这么不害臊，说这样的话。”
“这是事实！对了，你怎么也喜欢上我了，我学历低，感觉都配不上你。”
“哪有！喜欢哪要什么理由！”
周雨回想起她与林杰见面的那一天，其实，看到林杰的那一刻，周雨同样觉得熟悉。她也想靠近林杰，想陪着他，跟他一起生活。
“啊，我寝室钥匙放实验室了，得去拿。”吃完烧烤，周雨打算回寝室，却发现钥匙没在。
“我陪你吧，这么晚，实验室还是挺恐怖吧。”
“我早就习惯了，恐怖的话我就不学医了。不过，还是想让你陪我。”
实验室门口，挂了苏力新的生平简介和研究论著。看到苏力新面孔的一刹那，林杰有些恍惚。他眼前浮现了这个人拿着皮带抽打男孩的画面，边打边骂。这时，一个女孩出现，紧紧护住了男孩。他想看清楚男孩和女孩是谁时，女友周雨的声音传来。紧接着，林杰的幻想消失，周雨的面庞出现在眼前。
“我真笨，实验室钥匙和寝室钥匙栓一起了。我刚跟室友发了消息，她说她还没睡，等会给我开门，我们走吧。”周雨挽着林杰的胳膊，走出医学院。
“妈，你能不能带我们走。”放学回家，于强看到卧室紧密的房门，便猜到了里面正在进行着什么。他无力地摊在沙发上，期待快点结束。
开门声响起，于强才心如死灰地看向大门，是母亲回来了。他连忙上前，拉住母亲的衣角。
“妈，带我们走吧，我们可以吃苦的，我们会好好照顾你，会听话。”
母亲愣了一下，把目光移到了紧闭的卧室门上，然后回到了于强身上。
“我能带你们去哪？我什么都没有，没有他，我连住的地方都没有。”
“可是他打你打我，可是他……欺负姐姐。”
说完这话，于强看到母亲眼里充满了无奈和悲伤。他以为会有转机，母亲想通了。
“会好的，你们也会习惯的。”母亲这番话，将于强再次打入深渊。
“你为什么不反抗？” 于强咬牙切齿。
“没用的。”母亲摇摇头。
“这样的生活，还不如死了！”于强撂下这句话，提上书包往卧室走去。刚好跟从卧室出来的继父撞上，继父狠狠推了他一把。于强没忍住，朝那间卧室看去，看到于帆，如死人般安静地躺着。
看到于帆回到了属于他们的卧室，于强放下手中的笔，从书包里拿出试卷。
“姐，你看我厉害不，又考了满分。”
于帆眼睛垂下，盯着试卷上的100分，许久没说话。
今天的组会，轮到周雨和大师兄王敬勇汇报。
周雨慷慨激昂地将最近一段时间做出的实验结果以及自己的想法跟课题组成员分享，讲完后用期待的眼神看向苏力新。苏力新严肃的面庞让周雨有些意外。
“你这结果，在我这里算不合格，是用不上的。你看这个染色，边界都不清楚。还有，肉眼看得出趋势吗？肿瘤组和正常组没有差别，还叫什么结果？”
周雨愣住了。
“来这么久，这点小事都做不好，怎么毕业？看你以前的学校很一般啊，现在来到我们这里，就放松了是不是？”
周雨低下头，她没想到会出现这样的情况。明明师姐跟她说结果很不错，明明师姐说老师看到了应该会很开心。
“对不起苏老师，我会更加努力的。”
“人笨的话就要多学习，别只顾着恋爱。”
“是。”周雨关了幻灯片，找了一个位置坐下。
“我以前念书的时候，可别提多努力了。为了一个结果，可以连续几天工作，只睡几个小时。你们以为我那些文章怎么发表出来的，都是辛苦的结果。”
周雨头低得更深了。
接下来，王敬勇汇报后，苏力新将火力又对准了他。
“人这么胖，还不少吃点！”
“浪费我这么多贵的试剂，怎么还做不出来？”
“是不是不想毕业了？”
王敬勇似乎熟悉了苏力新的批评，他面无表情。
“真不知道我当初怎么让你来我课题组的。”
王敬勇听到这话，突然笑了。
“请问你还要批评我多久？作为导师，从来没想过好好指导我，但是让我做你家的私事。接送孩子，搬家，去医院给你父亲送饭，为什么这些都是我做？我只想做科研，我只想顺利毕业去医院工作。你说我结果有问题，是因为我做不出你想要的结果！可是这不就是科研吗？科研存在不确定性，不是我们想得到什么结果就可以得到的。”
周雨听到王敬勇那带着哭腔的声音，她能感受到王敬勇的委屈和不甘。
“这样吧，既然你这么委屈，就退学吧，我庙小，容不下你这尊大佛。”
“退学？老师，五年了，这个时候你让我退学？”
“话我就放在这里了，只要我在，就不会给你签字让你毕业。”
王敬勇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他看着苏力新，释怀地笑了。可是那笑容，让周雨有些毛骨悚然。他没再说什么，走出了会议室的门。
第二天到实验室时，周雨才知道昨天夜里，王敬勇从医学院顶楼跳下。没能及时抢救，他去世了。周雨跑进厕所，找了一个隔间，在里面泪流不止。
“你怎么回事，最近总是心不在焉的，跟你说话你听到没？我说了我最近不想吃这个菜！”男人看着饭桌上他不喜欢的食物，放下筷子，便抱怨起来。
“对不起，你先吃别的菜吧，我今天忘记了。”
“在学校我受够了委屈，在家里也要受委屈，你们长点心行吧！”
于帆和于强将头埋得很低，小心翼翼地扒着饭。母亲停下了吃饭的动作，听着男人的训诫。
“你们别吃了，都倒了吧！看着心烦！”男人一脸怒气。
“对了，于帆，跟我到房间里来吧。”
“够了，我们是人！不是牲畜！”于强猛然站起，拍了一下桌子。
这无疑加重了男人的怒气，男人来到于强身边，将于强拖到一旁宽敞的地方，顺手拿起旁边的鸡毛掸子，便对着他小小的身体施暴。
于帆上前想要制止，她去拉男的拿着鸡毛掸子的手，却被男人推开。见无能无力，于帆只能紧紧抱住于强，替他忍受疼痛。她低头在于强耳边呢喃，马上就好了。
母亲怔怔起身，走向厨房。
过了好一会，于帆发现男人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她抬头，看到鲜血已经将男人胸前的衣服染红，他一边辱骂母亲，一边尝试为自己止血。
母亲没有停下，又来一刀，接着第三刀，第四刀。她面无表情，机械地重复着手上的动作。
“妈，妈。”于帆拉住母亲，于强睁大眼睛，看着没有气息的男人。
“他，应该死了吧。”母亲转头看向于帆，眼里没有一丝情绪。
突然，周围陷入黑暗。似乎对此已经很熟悉，于强摸黑找到了蜡烛，点燃。
“最近这电路，好像有问题，经常停电。”为了缓和气氛，于帆开了口。
见母亲还是没说话，于强上前抱住了她。这一举动显然让母亲有些触动。接着，于帆也抱住了她。
母亲终于卸下所有压力，眼泪夺眶而出。她用没有沾血迹的手，抚摸着于强的脸蛋。她已经不记得上次跟于强这么亲近是什么时候了。
“对不起，让你们受委屈了。”母亲席地而坐，两个孩子也坐下，紧紧靠着她。
他们开始回忆，试图用记忆中的美好来掩盖今天的无助和罪恶。
三人聊了很久，其间，于帆找了一块床单将男人尸体盖住。他们不想去想未来会怎样，只觉得这块床单可以将他们所有的不快和委屈都掩埋。没人提起那尸体，仿佛已经消失一般。他们只想享受当下，享受这一刻的释然。
到后半夜，他们的兴奋终于消散，取而代之的是疲惫。三人清洗后，来到小卧室，关上门窗，躺在那小小的床上。他们想好好睡一觉，不准任何人任何事打扰他们。
“刘师姐，你应该都知道吧！”
听到这话，刘云云茫然地抬起了头，用眼神发出询问。
“苏老师。”
周雨说完这三个字后，刘云云有些心虚，将目光移向别处，没有直视周雨。
“我不知道什么，我只想毕业。”
刘云云说完，周雨便泄了气，这是她预料之中的结果。
来到苏力新实验室已经大半年了，周雨还是有些不适应这里压抑的氛围。她告诉男友林杰，一想到每天要去实验室，她就觉得窒息。林杰陪她做了检查，发现周雨有轻度抑郁症。
“你知道吗，我从来不觉得是你的原因。因为我认识你的时候，你开朗乐观，喜欢笑。旁观者清，我能明显察觉到你不开心的时光越来越多了，我不想你这样。”周雨久违地跟林杰外出吃饭，林杰耐心安慰她。
“我知道，我只想快点做出成果，毕业。”
“可是，他会让你这么顺利毕业吗？你的成果，最后……落到谁手中都不一定。”
周雨跟林杰讲过，苏力新会随意更改论文的作者排序，他喜欢谁，就给谁当第一作者。
“……我知道。”
“小林，是你！”
林杰抬起头，发现之前的客户王叔也来到了这间餐厅。
“王叔，这么巧！您也来了。”
“是啊，真巧。这是你女朋友吗，好清秀。”
周雨站起身，叫了一声王叔好。
“我还在等人，不介意的话跟你们聊聊天。”
“当然不介意，我们也还在等菜。”周雨微笑着说道。
“小林，你女朋友是做什么的呀。”
“哦，她是XX大学的医学研究生，厉害吧。”
“未来的大医生，厉害。”
周雨有些脸红。
“对了，你们医学院那栋楼是20多年前建的吧，我们蛮有缘，之前我就住那里。”一听这话，周雨来了兴致。
“之前是居民楼，给一所中学教师分配的，楼就是有点老，但还是挺不错的。我爸妈都是教师，我以为我会在那栋楼里慢慢长大。”
“您以为？”林杰发出疑问。
“有段时间电路老出问题，没人当回事。结果后来，起火了，还是在夜里。那个时候，哪里普及灭火器什么的，而且夜里大家都睡得沉，很多人丧命了。”
林杰若有所思。
“我记得，我家隔壁，一家四口，都没了。那家的男主人，经常打骂孩子。我当时也是孩子，听着真难受。我们当时流行武侠啊，小人物逆袭的故事，我多想他们可以反抗，就像电影里那样，小人物不惧强权，跟恶势力作斗争。我家当时很幸运，因为外公生病，那天去了外公家，不然也没我了。”
“您邻居家，是一个男孩，一个女孩吗？”林杰询问道。
“对，那个姐姐很好，经常保护弟弟，只可惜他们的母亲，哎。不过，你怎么知道的。”
“我猜的，王叔。”林杰没注意到，周雨正用质疑的眼神看向他。
“不过，小林，你很有范！当初你们经理截你的单，你反抗了是吧。我是看到这一幕，才找你介绍房子的。看来我眼光不赖，你的服务真的好。”
林杰没想到还有这个小插曲，害羞地低下了头。
“我后来，会经常想起那个家庭。我知道两个孩子，在那个时候，是没办法做什么，没办法反抗，就算做了，他们的生活也不见得好起来。但是，不管怎样，我们总要有这种精神。就像小林一样，他反抗过后，经理就不敢轻易截别人的单了。总要有一个人，迈出第一步，接着就会有更多的人加入。星星之火可以燎原，这是亘古不变的真理。”
“我等的人到了，不打扰你们了，好好享受约会吧。”
“王叔拜拜。”林杰和周雨异口同声。
晚上，周雨做了一个很长的梦，她梦到自己在保护一个小男孩，梦到自己用并不强壮的身躯为小男孩抵御不断袭来的抽打。打了很久，都没人救他们。终于她看到有一个人，拉住了那个施暴的男人，并且把男人推进地狱。救他们的人转过头，周雨看清了她的面孔，是刘云云。
而林杰也做了一个梦，梦里他被鞭打，有个女孩护着他。女孩告诉他，别担心我在，我可是未来的医生，我会救你。
几个月后，一份PDF文档在网上火了起来。里面一一细数了苏力新的罪状，并附上证据。他们让学校，让教育部，让全国都知道，这个老师不配获得这么多荣誉，不配拥有这么好的学生。
“周雨，谢谢你做的一切。”
“刘师姐，如果没有你，我们是做不到现在这样的。目前，你的身体最重要，现在配合医生好好治疗。咱们就是搞肿瘤的，只能打败肿瘤，怎么可以被肿瘤打败！”
“你有想过以后怎么办吗？”
“能怎么办，好好活着。人生又不只有这一条出路，我们有很多出路。刘师姐，谢谢你为我们提供这么多证据，谢谢你按的手印。”
“我记得当初我胸口疼痛难忍，你陪我到医院检查，还被苏力新辱骂，让你快点回去做实验，留我一个人应对就行。你没有听，你告诉我，总有人要迈出反抗他的第一步，不然他只会变本加厉。如果我们不做，有很多学生会像王敬勇那样，结束年轻的生命。”
“对，也许我上辈子因为没有反抗遭了罪，这辈子可不能再委屈自己了。”
刘云云大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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