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故事

爱情故事（小说 ）

                                  努默

郑重声明：文章系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第一章 青青子矜，悠悠我心

如果你问我，

我这一生最大的幸福是什么？

——是和鸿翩相爱过！

我这一生最大的痛苦是什么？

——是和鸿翩相爱过。

亲爱的鸿翩,你在他乡还好吗?可知道我天天都在想你?如果再相遇,你是否还会记得我？是否依然爱我?...

鸿翩鸿翩....我轻声呼唤,鸿翩的音容笑貌如闪电般掠过我的脑海，那般鲜活生动，我的心一阵绞痛，泪水决堤一般从脸颊不断滚落。

我从保险箱里拿出鸿翩送我的画，用手指轻轻摩娑--《春风十里不如你》，旖旎的春风里，霞锦般缀满春花的树林里，蹁跹地立着一位身着淡蓝旗袍的女子--眉眼间竟和我有八九分相似，齐耳短发，在出神地嗅一朵绽放的桃花，淡粉的脸颊洋溢着调皮幸福的微笑，比春花还要明媚娇美！

画的眉头题着流云般的毛笔行书：

鸿翩赠至爱子矜

青青子矜，悠悠我心。

春风十里不如你！

命运安排我和鸿翩倾心相爱，却又安排我们数度分开，从生离，到死别。

虽然我终究无缘成为你的妻子，和你相依相守，但是深深爱过你，被你深深爱过，已经不枉此生！

在这个秋日的午后，我抱着膝，忽而欢笑忽而热泪，再一次忆起我和鸿翩的点点滴滴，那些让我刻骨铭心的过往。

............................................................

那一年

我是花样少女

你是翩翩少年

冥冥之中

我似乎一直在等你

而你终于出现在我的生命里

认识朴鸿翩的那一年，我二十岁。我姓卿，名子矜。在一所北方的大学里读英语专业三年级。

我来自南方，有着白的肤，黑的发，修眉细眼，手和腰肢不盈一握。却有无所顾忌的野的笑容。在女同学们如汉子般高大粗壮的北方校园里，我显得格外打眼，与众不同。因为不同，虽然不算很认真的漂亮，却也常有“刷刷刷”的目光对我进行欣赏。我的室友北北，北方女孩，梳一个乌黑的马尾，一米七的身高，一百二的体重。北北自作主张册封我为“班花”，她常搂紧了我对同学们说：“子矜真是怎么看怎么顺眼哪，说不出的赏心悦目，我好喜欢子矜！”

而鸿翩说，我像一首掺了老白干的如梦令，初时只觉婉约清新，品久了便觉出了辛辣豪情。

认识朴鸿翩的那一天是春天，一个星期天的下午，我在学校里晃啊晃地游荡，哼着小调，嗅着道路两旁的树叶青草香。道路尽头，立着一块公告栏，大大的黑板，贴满了各种讲座、培训、周末电影、求购、转让...信息，花花绿绿得热闹。我看到一张米白的宣纸上墨迹未干，用毛笔行书写着：

诚聘

本人欲考研，诚求专业英语辅导老师一名！有意者请电*****面谈。

朴鸿翩 某月某日

毛笔字写得真不赖，清俊修挺，又洒脱不羁。在这个流行手机和上网的年代，竟然还有人用毛笔写字？我一把揭下招聘启事，也说不清是对当英语老师产生了好奇，还是对毛笔字的作者产生了好奇？

就这样我约见了朴鸿翩，懵然不知他竟会深深地走进我的生命里，颠覆性地改变我的人生和命运！

朴鸿翩，艺术院校国画系毕业，在离我学校不远的美术研究所工作。欲考研。

那个春日的午后，朴鸿翩来赴约。一米八的高个儿，浓眉，长发及肩。麻衣麻裤。流浪汉和艺术家的气质并存。我们坐在绿茵茵草坪边的椅子上谈笑风生，天马行空地唠嗑，竟似相识多年的朋友他乡遇见，短短时间便感到了熟悉亲近。

而这种似曾相识的融合感默契感，在以后我遇见的千千万万人里，也再没有遇见一个！

第二章 此男只应天上有

我成了朴鸿翩的英语老师。我们每周一至周五晚七点至八点半在学校门口的永和豆浆王里上课，课后鸿翩再跟着我去学校的阶梯教室上晚自习。周末临时约课，原则上不上课。

鸿翩的英语很烂，五花八门的语法不当层出不穷，混乱的重音、古怪的发音常乐得我前仰后合。他上课十分认真，做很多笔记，问很多问题，又让我选购很多习题让他巩固。我上课非常严格，训练听说读写，布置课后作业，安排小测验，错误率超过百分之十就得请我吃饭以示惩戒！鸿翩的英语水平进步明显，对我欣赏崇拜得五体投地。

我和鸿翩似乎心有灵犀，我们能秒懂对方的幽默，能一起瞎逗乐，能猜中对方的心事，能领会对方的情绪和意图，能激发对方的灵感和想像力。那种默契和懂得妙不可言！我们相处的每一分钟，都仿佛置身喜悦欢乐的海洋。

初夏的一个星期天，鸿翩约我去鹤山上课。鹤山在城市的东边，山景天然，山路逶迤，满山都长着野的山楂树和酸枣树，晨练和跑步的人们稀稀朗朗。山路崎岖处，怕我摔倒，鸿翩自然地牵起了我的手。他握紧我手心的那一刹，我的脸羞红，但心快乐地唱起了歌，心乱跳得失了节奏。我用眼梢看他，鸿翩的神情泰然自若，是我自己胡思乱想，这并不表示什么对吗？

在山顶的凉亭里上课一个半小时，我们徐行下山，晚餐在山脚的小吃街吃了牛肉面。然后鸿翩带我去小吃街隔壁的迪厅蹦迪。我不会蹦迪，很是扭捏。鸿翩拉起我的手勾住他的脖子，轻轻环着我的腰，我们的距离如此之近，我闻到了他的汗味和呼吸。我情不自禁地抬头看他，就和他正低头看我的目光胶着在了一起！他的眼神里仿佛有酒，沉醉而意乱情迷，接着他俯下头来，在我的唇上郑重地吻了一吻，把我紧紧抱在怀里，随着音乐轻轻地晃动，他的表情好庄重，没有一丝笑意。忽然感觉很热，浑身都发起烧来，烧得头晕脑胀，却迷蒙地快乐至极地想起了谁说的一句话：人生最大的幸福，是发现自己爱的人刚好也爱着自己。

如果你真的爱上一个人，会发现周遭的一切都发生了化学变化，山山水水都闪着光辉，花花草草都仰起笑脸，万物温柔美丽，吸一口空气也满是爱的气息。而我随时就会陷入到回忆里，鸿翩的吻和拥抱，他拉着我的手，那些心动和爱的瞬间。

北北拍拍我：“子矜这几天是咋地啦？发呆、脸红、爱傻笑！”她突又贼兮兮凑近我耳旁：“快说，是不是咱班大帅哥楚储向你表白啦？语法课我看到他又给你传零食啦，牛奶花、生、豆，德芙巧、克、力，甜蜜！羡慕！”

楚储是我和北北的同班同学，身高长相都酷似李宗翰，本市人，家境殷实，从大一开始就一直对我很关照。我坐教室前排，他坐教室后排，常常隔三岔五地带零食来，叫后排的同学往前传，传给我。楚储还给我买书和磁带，南方人怕冷，冬天就给我送灌满热水的热水袋。我觉得过意不去，隔三岔五地请他吃饭表示感谢。我碗里吃剩的饭菜，楚储会直接拿过去吃个精光。楚储是除了鸿翩以外，会吃我吃过剩饭的唯一男生。所以同学们常常起哄，说楚储喜欢我。

“别瞎说，楚储是我的好哥们。”我抱着北北说着悄悄话，“我有一个秘密...”

鸿翩开始常常在他的非上课时段出现在我的外教楼门口，用他的话说，叫“约会”，尽管他往往并没有约就出现了！我总在中午午休的时段，下午放学的时段，周末全天的任何时候，一抬眼就看到他正站在外教楼门口等我。他也常常会扬一扬手里提的东西，笑吟吟地说：“小妞，给你带了爱吃的羊蹄。”“给你带了爱吃的烧鸡。”“给你带了爱吃的马奶子葡萄。”“给你带了爱吃的冬枣。”...鹤山回来以后，鸿翩每天的中餐和晚餐几乎都陪了我在学校食堂吃，或者学校门口的小饭店吃。

北北知道了我和鸿翩谈恋爱，就起哄着要请吃饭。于是有天鸿翩邀请了我的全体室友吃饭。饭桌上鸿翩为我夹菜加水，体贴宠爱，和大家交谈幽默阳光。于是那晚的寝室卧谈成了朴鸿翩赞美会，最后北北把全体室友的评价总结为十四个字：“此男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

第三章 最甜蜜的蜜

我和鸿翩沉浸在幸福甜蜜的恋爱里，鸿翩是我世界里最亮的光，生命中最甜的蜜，而我就像得了选择性失忆，此后几年的记忆里，我十分清楚地记得有关鸿翩的点点滴滴，哪怕是细枝末节。而其余的人和事却仿佛变成了暗淡的光影，幻化成鸿翩身后模糊的背景，我几乎都淡忘了。

记得鸿翩第一次说“爱”我--五一劳动节假，我发烧了，伴着微微的咳嗽。室友们都放假回家了，剩我一个人孤单地待在寝室里。鸿翩在电话里听出我的异样，就从他比较远的住处赶过来看我，带我去人民医院看医生。化验了半天，医生确诊我是感染了SARS（非典病毒），医生说，需要住院隔离治疗三到五天。陪伴照顾的人可能会被传染。我听说得SARS可能会死，而且有很强的传染性，就冷冷地使劲推着鸿翩往门外走：“谁要你照顾！？你留在这里碍事！拜托你回家别管我！！”鸿翩却在我的病房床边坐下，扳正我的头，认真而真诚地说：“子矜别怕，有我在。我来照顾你，保证照顾好你。”他吻掉我的眼泪，然后吻我的嘴唇，在我耳边热烈地说：“我爱你！子矜。我爱你！”我放声大哭，怀着对死亡的恐惧和对爱的感动。三天里鸿翩把我照顾得很好，喂饭喂药，给我讲笑话逗乐子。第四天医生喜庆地宣布：“你和你，都健康安全，马上出院！”

记得我第一次说“爱”鸿翩--七月，接连好几天没见鸿翩。再见到他时，他的胡子拉碴，意气消沉，看起来疲倦而悲伤。鸿翩把头埋在我怀里，眼圈泛红地说：“我爸爸去世了，急性脑溢血，突然就走了。”于是我紧紧地抱着他，犹如抱着一个婴儿，一遍遍在他耳边说：“没事，鸿翩，有我在，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还记得——

给鸿翩上课，说着说着英语，他就突然拉我跌坐在他的膝盖上，从后面抱我，额头摩挲着我的背笑着：“我是怎么啦？怎么就把老师发展成恋人了！”我就哈哈哈地笑弯了腰！

放暑假回家，鸿翩给我买很多很多的零食,送我直到火车车厢里。暑假在家，我们疯狂地通电话，有时候一天十几个。

开学返校，鸿翩凌晨四点准时在火车站台接我，我像归巢的小鸟一样飞扑进他的怀抱。鸿翩带我到他的画室休息，给我看他画的子矜的素描。我们倒在那些画上恣肆地接吻..

鸿翩的耳朵有些短，相术上说耳朵短的人寿数不长，我就常常杞人忧天，浮想联翩地想如果鸿翩先我死去，我该如何生活？想像那种了无生趣，哭得泪流成河。

北北曾问我：“你究竟有多爱朴鸿翩？”我不假思索地回答：“从来没有遇见一个人，比我的爸妈还爱我，像我自己一样懂我。鸿翩就像是上天安排给我的爱人，我非常非常地爱他，而且不由自主。如果哪天鸿翩有危险，需要我用生命去交换，我会奋不顾身，毫不犹豫！”北北假装哭着说：“太感人了，感动得我想哭了。上天啊，你为我安排的爱人，他在哪里？”

次年三月我生日，鸿翩送我一颗灰不溜秋的石头作礼物，看我满脸的不高兴，鸿翩就拉我到网吧看百度：鸡蛋大的陨石，全世界不超过二十颗，市价从十几万到数百万云云。马路边鸿翩温柔地吻我：“陨石代表我的心，我最宝贝的宝贝，只有送给最亲爱的子矜才舍得。都给你，反正以后我也是你的！”

偶尔我们也凶猛地争吵，凶猛到差点分手！临近端午，鸿翩来找我，受到一些事情的影响，那天我的情绪很不好，烦恼、忧虑而暴躁。鸿翩说：“子矜，明天我要出差，后天的端午节不能陪你过了，等周五回来补上好吗？”我明明想要表达挽留，却面无表情地说：“你走，现在就走！回来也不要找我了。谁要你陪！”又凶狠地补上一句：“我找楚储陪我过！”鸿翩的脸色变了，真的站起来，朝校门口走去。我又急又气，红了眼眶，咬着牙说：“你走，以后也不要来找我，我们分手算了！”鸿翩更加加快脚步，头也不回，很快消失在校门拐角处。端午节，没有收到鸿翩的电话或短信，星期五也没有来找我。他把我的气话当真了，真的和我分手了。我每天都揪着心地在期盼和失望中煎熬。星期六的白天，鸿翩还是没有来。我像木偶一般落寞地在校园里行走，他真的不来了，再也不会来了，五月的天，微熏的暖阳，我的眼泪掉下来，心里结成冰。恹恹地上晚自习，恹恹地下晚自习，一抬眼，却看见鸿翩正站在教学楼门口，他不悲不喜，定定地看着我。我也定定地看着他，看到他朝我张开双臂。我便以光速的速度飞奔向他，一头扎进他的怀里，眼泪像雨一般掉落，并且“呜呜”地哽咽，这些天的思念与失落与害怕失去鸿翩的恐惧化作了一场暴雨般的哭泣，我在鸿翩的怀里泣不成声！才知道原来鸿翩对我是这么重要！我不能失去他，再也不要失去他！

离毕业越来越近，离情别绪弥漫了整个大四年级，校园广播站成了爱情表白站，天天都播放着男生点给女生，或者女生点给男生的情歌。我和北北正在食堂吃饭，北北突然咬了筷子，侧耳倾听，然后她拉着我的手狂摇：“子矜，你听你听！”我听到广播员说：“一首《最浪漫的事》，鸿翩送给子矜，前路不管多少风雨，希望都能由我陪伴。”旋律响起，北北唱：“直到老得哪儿也去不了，你还依然把我当成手心里的宝...”北北坏笑着说：“你的鸿翩真有心，你的鸿翩真浪漫，还不赶快嫁给他！”

毕业晚宴，好多同学都喝多了，有些开始抱着哭。明天我们就要离别，再见面不知何年何月！楚储坐到我旁边的座位，把手搭在我的椅背上，形成一个半包围的姿势，他忧伤地看着我：“子矜，我...喜欢你。你能不能不走？能不能为了我留下来？”我轻柔地看向他，坚定地回答：“谢谢你楚储，但是我得走，因为我和鸿翩有约。可是不管到哪里，我都会记得你是我的好兄弟。”我起身上洗手间，半路又被北北抱住，她倒在我的肩头哭：“子矜你知不知道，我喜欢楚储，喜欢了很久，可是他却不理我！”我用力拉着北北往楚储的方向走：“走，我们这就去告诉他！”我把北北扶坐在楚储旁边我的座位上，对楚储说：“北北有话对你说，请你照顾好她。”我起身离开，看着他们交谈的侧影，如果我的两个好朋友能在一起，该多么好。

暑假我留在学校和鸿翩一起努力复习，我们决定一起考研。我想报考复旦大学新闻传播系的研究生，将来做一个叱咤传媒界的双语主持人或记者。鸿翩决定报考中央美术学院国画系的研究生，继续深造他的国画。我继续给鸿翩上着英语课，不断地给他做模拟试题。

第四章 我们很幸福

八月鸿翩生日，我提议去他的画室庆生。在画室里，我给鸿翩念我写的诗：

我很幸福

那一年

我是花样少女

你是翩翩少年

冥冥之中

我似乎一直在等你

而你终于出现在我的生命里

我沉醉一般地爱上了你

爱上你的举手投足

微笑和忧郁

爱上你的黑头发和丑鼻子

我羞羞地告诉你

我爱你

你只是紧紧地抱我在怀里

眼里火花闪耀

深深深深地吻我

你说 也爱我...

我好幸福呀

我们一起读书写字

放学去食堂吃饭

买个冰淇淋

也要你一囗我一囗

我们依偎着

走过朝花夕月

走过鹤山黄河

走过春夏秋冬

走过晴风雨雪...

我怕冷

你总是把我裹进你的外套里

你开心

我陪你一起开心

我不高兴

你想办法逗我高兴

每当陷入低谷，我们总互相拥抱着鼓励

世间一切都变得温柔和美丽

吸一口空气 也是爱的甜蜜

每天我们都要吻来吻去

每天我都要说我爱你

短暂地别离

我都会非常地想念你

看着你的短耳朵

我常常会忧愁地哭泣

如果 如果有一天你死了

我的生活该何以为继？

我会终日以泪洗面，活在对你的刻骨思念里

再也不会有温暖幸福和欢乐

你那么深地走进我的心里

像螺丝钉一样钉在我的灵魂里

我是多么爱你

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

我都感受到无尽的生的喜悦  感动 鲜活 和美好

感到很快乐很快乐

我们相爱着

我好幸福呀

你说 你爱我

要永远爱我

我是多么幸福呀

你知不知道

爱你 就是我的宿命和使命

是玉皇大帝的安排

他说

不管你走到哪里

我也要爱你

不管你变成任何模样

我也要爱你

不管你七老八十还是一百

我也要爱你...

亲爱的傻瓜你知道吗

这就是我的幸福呀！

鸿翩吻我说：“写得真好，我很喜欢。” 我羞红了脸，说：“还有一件礼物！很珍贵！”我退出他的怀抱三步远，背对着他，把发箍松开，长发飞泻开来，我的手微微抖着，慢慢地脱我的衣服。鸿翩的眼神奇异而灼热。我转过身来，亮晶晶的眼睛看着他，我的唇碰到他的唇，我低低地说，如梦呓般：“送我自己给你，喜欢吗？”

鸿翩热烈地吻我，我们仿佛变成了火，然后我们倒在地毯上，又仿佛变成了纠缠的天和地......这一夜，我完成了从少女到女人的蜕变洗礼。

我们缠绵着，在热烈的呻吟和欢快的叫喊中融为一体。淡金色的地毯上落红点点，我的眼泪流下来，我抱紧鸿翩的脖子，咬着他的耳垂说：“我爱你！”

从这一天开始，鸿翩对我的称呼从“子矜”改成了“老婆”。

我们开始憧憬未来，描绘绚丽的人生蓝图：等研究生毕业了就结婚；要生一儿一女至少两个宝宝；鸿翩负责养家，我负责看孩子；他画画我来配文，我写字他来配画，一起走遍全中国和全世界....我们甚至把宝宝的小名都给起好了，男孩要叫帮帮，女孩就叫羞羞。

我们隔三差五就要口无遮拦地海誓山盟一番：非卿不娶，非君不嫁；一起浪迹天涯，写字画画；永远爱你直到死去....那些笑谈般的美丽誓言，当时只道是寻常，我们都真诚而坚定地相信相爱就会相守一辈子。却不知道命运总爱弄人，人生和爱情岂能容易如愿？

这个暑假，鸿翩还带我去了济南近郊的一个农庄度假区玩。农庄门口有浅浅的小河，鸿翩背着我慢慢过河，一边笑着叫:"背媳妇罗背媳妇啰！" 我们挑战自我，在农庄里点了最怪异的菜，煎南瓜花、油炸知了、炒蚕蛹、烤蝎子、茴香苗饺子，互相鼓励着皱着眉、闭上眼、张开嘴，喂给对方吃。鸿翩不敢细嚼地囫囵吞下，表情夸张，我乐得前仰后合。他是故意在逗我开心。农庄依山而建，有果林，有农场，有拙朴的民宿。鸿翩拉着我爬到山顶，在苹果树浓密的树荫下热烈辗转地吻我。在那如乡下农夫自住风格的民宿里，大炕，花被子，玉米束和辣椒蒜头串挂在房梁下，我们忘我地结合...。鸿翩说，这一天让他永生难忘。

十二月，我和鸿翩分赴上海和北京参加全国硕士招生考试。

去上海前夕，鸿翩花了近半个月工资送了我一条玫瑰金项链，项链吊坠的设计十分精巧--一颗镂空的心形下方镶嵌着“I L爱心 you”，上方左右各饰以一片天使的翅膀。鸿翩给我戴上项链说：“希望你看到项链就想起我。记住，不管在哪儿，我的爱都像这对天使的翅膀一般守护你。”

鸿翩送我去上海的火车。半夜的火车站广场分外寒冷，鸿翩把我裹进他的大衣里抱着我。我的心中充满了惶恐不安，问鸿翩：“如果以后我在上海，而你在北京，我俩会怎样？会不会有一天就失散了，找不着对方了？”鸿翩坚定地回答：“所爱隔山海，山海亦可平！上海北京离得并不远，我有空就去看你。我一定要娶你，你结婚时老公一定会是我！”他用力地吻我，豪气地说：“来，以吻盖章画押！即时生效。”

考研成绩公布，鸿翩榜上有名，而我名落孙山。鸿翩赴北京读研，而我选择留在一直向往的魔都--上海工作。

第五章 用一转身离开

鸿翩在北京，我在上海，我们每天都通电话或者发短信。如果鸿翩去外地写生，手机信号不好，就会找一家网吧发很长的邮件给我，附上很多他的照片。

周末我们在网吧视频，他隔着屏幕吻我。

暑假鸿翩来上海看我。白天我上班，到家就能吃到不擅厨艺的鸿翩笨手笨脚为我做的饭菜。这个大男人甚至把我乌七麻黑的厨房、炉灶、抽油烟机擦拭得干净锃亮，焕然一新。我带着鸿翩逛遍了大上海的南京路、淮海路、静安寺、老巷子、外滩....晚上我们缠绵地做ai，鸿翩温柔地吻我说：“给我生一个和你一样漂亮的小子矜吧！”

国庆放假，我去北京看鸿翩。鸿翩带我吃著名的全聚德烤鸭、老北京火锅，带我游遍北京的名胜，故宫、景山、东西单、王府井、八达岭长城...鸿翩牵了我的手在校园里散步，遇到认识的同学就会介绍说：“这是我的爱人子矜。”

和鸿翩在一起总是很幸福，幸福得眩晕！

过完年，我的家族发生了一点变故，我到了离家最近的一线城市广州发展，方便照顾父母。

暑假，鸿翩来广州看我，和我一起回了湖南家乡，以男朋友的身份正式拜见了我的父母。

鸿翩气宇轩昂，才华横溢，谈吐不凡，恭敬有礼，和当老师的爸爸很聊得来；举止之间对我呵护有加，妈妈看了暗自欢喜，夸我好眼光，找了个出色的夫婿。鸿翩还花了好几天的时间，精心画了一幅巨幅国画送给我爸妈，裱起来挂在客厅熠熠生辉。鸿翩说：“叔叔阿姨，再过一个学期我就结课了，开始实习，到时我正式来提亲，和子矜结婚。”

我期盼成为鸿翩新娘的那一天！和自己心爱的人在一起，就是我要的幸福！

可惜这一天却永远没有到来。

下半年，我和鸿翩都很忙。我升了职，承担的责任和加班的时间都比从前增加，鸿翩则忙于他的毕业论文和毕业画展。我们的联系比从前大大减少。

深冬的一天夜里，下着很冷很冷的雨，我下班刚回到家，就接到鸿翩的电话，鸿翩在电话那头沉默，沉重地叹气，叹气，沉默，心事重重，半晌他挂断电话，给我发来短信：“子矜，我有事要告诉你，又不知该怎么说...所以 我给你写信吧。”

我收到了鸿翩的信，大大厚厚的信封，装着一摞画和一封信。

信上写着：

“子矜，

      说来话长...竟不知如何启齿...

      跪地向你请罪，

      但我知道虽万死也难以谢罪！

      这些天，我很难过，

      很痛苦，

      犹如身陷地狱一般...

      两个月前的一次同学生日聚会，

      我不慎酒醉，精神恍惚，误把别人当成了你，

      一时糊涂，竟致使我导师的女儿有了身孕...

      我向你发誓，是阴差阳错，绝非故意！

      现在，

      她要求我娶她，

      如果拒绝，

      她将联合她的父亲一起向学校举报我，

      直至开除。

      子矜，

      你知道我是走过多少艰辛的路才走到研究生快要毕业的位置，

      你也知道，对于我将来的发展，硕士文凭是有多重要！

      所以，犯下的错，

      除了承担，已别无他法

      子矜珍重，

      一定要比我幸福！！！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

              .

              .

罪该千刀万剐的朴鸿翩

*年*月*日          ”

一摞画，一张张全画的我。上海的，北京的，广州的，湖南的；素描的，写生的，写意的，抽象的，各种各样的我！

我木木地坐着，把那封信从头到尾看了无数遍，不肯相信这是真的！我的头越来越疼，像要炸裂开来，我一个字一个字地看信，每看一遍，心就像倒上开水的冰块，噼哩啪啦地开裂一次！五脏六腑像被塞入了冰冷沉重的铁块，堵得我想吐！我崩溃一般抱起地上的画和信纸，发疯一般奔跑！一口气跑到了数公里外的一座高高的山顶上，咬牙用力撕那些画和信，一把一把地抛下山崖！我跪在地上，泪落如雨，使出浑身的力气对着空旷的山谷大喊：“啊~啊~啊~...”直到嗓子哑得叫不出来。我躺在乱石堆上，呆怔地望着天空。这个男人，给过我那么多宠爱，如今用一封信收回；许诺我一生一世，却用一个转身离开。想过很多次死别，却没想到会生离得这般猝不及防！我的未来和人生的每一个兴高采烈的规划里都有朴鸿翩，如今它们支离破碎。我闭了眼，眼泪不住从眼角滑落。

我沉默了六天，然后坐飞机去北京找朴鸿翩。我不能就这么失去鸿翩，我要和他一起面对困境，解决问题。

我们在教学楼外的长椅上相对而坐，朴鸿翩眼窝深陷，形容消瘦，胡子拉碴，他疲倦地开口：“没有用，子矜，没有办法。”他叹口气：“她好几天不来学校了。”我冲动地站起身，往教学楼跑：“我去找她爸爸！”我一路询问，在教室的走廊里遇见了鸿翩的导师，不等我开口，他冷冷地说：“你就是朴鸿翩的所谓朋友？朴鸿翩都跟我说了。不要浪费口舌！朴鸿翩只有两条路，要么和我女儿结婚，要么开除、坐牢！”说罢拂袖而去。

我木然地走出教学楼，朴鸿翩还坐在那里，一动不动。我弯下腰来看他，我的眼睛模糊，凑得很近也看不清楚：“再见了，鸿翩，祝你幸福！”我拔足狂奔，泪水爬满脸颊，我听到鸿翩在身后跑着追我：“子矜！子矜！”我跳上一台出租车直奔机场，车上，我删了通讯录里他的手机号码，拉黑了他的QQ。一到广州就换了手机号码。

从此各分东西，从此一别两宽。我像把肉扯离骨头一般把你从我的生命中剔除，那般无助，那般疼痛！

一想起就会哭，日日夜夜地流了两个月眼泪。然后，我把心爱的长发理成了短短的波波头。

没有了朴鸿翩，生活和工作还是要继续。卿子矜得振作精神，在废墟里重建人生！

第六章 子矜重建人生

我疯狂地工作，在这家一千多人的，以制造及出口高级餐具为主的外资企业里，尽情挥洒我的青春和才智，取得了出色的业绩，并且步步高升，两年时间，一路从外贸部经理升到了内外贸总经理助理，再升到了内外贸销售总监，薪水也翻了好几倍。二十六岁，我成为了公司有史以来最年轻的销售总监，又在一年内带领内、外贸部刷新了公司的年销售总额记录！为公司创造了骄人的业绩！

业界也盛传着我的名字，一个一年到头留短发的，表情清冷的，果断干练、雷厉风行的女魔头，连续工作七十二小时瞌睡都不打一下的女金刚。有公司和猎头找我，出重金挖我。

我学会了抽烟和喝酒，甚至专门练习了弹烟灰的姿势。我时常和董事长、总经理一起接待重要的政府官员、各类媒体以及各国的重要客户，和各色人等周旋、合作、斗智斗勇，我变得机智干练、深沉成熟。

我一直没有交男朋友。爱鸿翩已用尽我全部的力气和热情，再也没有力气和心思去爱别的男人。我沉缅于工作和赚钱，不想自拔。

分手两年，再听到朴鸿翩的消息是在伦敦奥运会开幕式第二天下午，我和总经理在花园酒店宴请武汉市政府一行官员，一位官员忽然指着正在播出的电视说：“好美的画！”我不经意地瞥了一眼，就看到了一行字幕：“青年画家画作在伦敦奥运国际艺术交流展拍出天价”，看电视的官员看看我，像发现新大陆般说：“卿小姐！你和那副画里的女人长得好像！”我的眼光往上一移就看到了那幅正由远及近，最后以大特写的镜头定格的画--巨幅的水墨画，裸着的东方女子跪着给百合花和玫瑰花丛浇水，长发洒落胸前，天鹅般的脖颈上戴一串有天使翅膀的金色项链，女子的神情恬淡、安宁，露着浅浅的笑意，充满了纯净、神圣和幸福感。她的眉眼长得和我十分相似。电视右上角现出一行字幕：《爱人》 朴鸿翩 拍卖成交价10万英镑。我像被烧着一样，火速起身跑向洗手间，过往排山倒海般向我袭来，将我淹没。我以为时间可以让人遗忘，我以为我已足够坚强，但是只一眼，朴鸿翩，爱、人，这几个字便像有毒的箭刺穿了我的心！谁是谁的爱人？谁是谁的离人！我扶着水龙头，哽咽不成声！

一晃又是两年。二十八岁，我竟接到了楚储和北北的婚礼邀请！历时六年，如今他们喜结连理，携手人生！他们盛情邀请最好的朋友--我去北京出席他们的婚礼。

婚礼在王府井的五星级酒店举行，隆重热烈。新娘发表感言时，北北紧紧地拥抱我：“我要感谢我和楚储最好的朋友子矜，没有她六年前推我和楚储一把，也就没有今天我们的婚礼！祝愿子矜美满幸福！” 说着把新娘捧花抛给了我。

次日，楚储、北北陪我荡舟稻香湖，湖水潋滟，周围大片的稻田，野鸭子在水面沉上浮下。北北感慨地说：“我们都以为你一定会早早地嫁给朴鸿翩，你们是那么登对和恩爱，以前看一眼就觉得，你们就是上天安排给彼此的另一半，说不出的默契与和谐。朴鸿翩真是没有福份！”楚储说：“朴鸿翩定居北京了，我在电视上看到两次他的专访，某大学教授，著名画家，研究所研究员，一画值百万金，事业发展得貌似不错。有一次还在王府井碰到他们一家，打了个招呼。”

我深吸一口气，看向远处的湖面，然后回过头来，微笑地看向楚储和北北：“以后，永远，请亲们都别在我面前提起这个人。都过去了，他的一切与我无关。”

不久，比我小两岁的妹妹也结婚了。我仍然单身。看我不疾不徐的模样，一向自由民主的爸爸妈妈忍不住旁敲侧击，提醒我该找对象结婚了。无数次憧憬过和鸿翩的婚后生活，除了鸿翩，从来也没想过要嫁给别人。不能嫁给鸿翩，可能结婚于我，就是可有可无的事吧。二十八岁，迫在眉睫。过了三十，就难嫁了。妈妈说。不忍看他们着急忧虑的样子，于是我开始约会，却好像得了“恐爱症”，约会就像服苦役一般，才坐下就想逃离，不管和谁，“恋爱”几个回合便感到深深的疲惫和腻味。恨不能跳过恋爱的过程直接结婚。交往了一位海归，一位大型企业副总，都是堪称优秀的有为青年，都因为我的心不在焉以分手告终。我更加兴味索然，约会都懒得去，做好了一辈子不结婚的准备。但仿佛命运是天定的，这时，我未来的丈夫，乔逸嘉出场了。

逸嘉是我客户公司的销售总监，我们有过两次小小的合作，彼此并不熟络，算是点头之交。

公司的年会晚宴，邀请了逸嘉参加。逸嘉坐在我的邻座，礼貌地帮我夹菜挡酒。他的样貌温和，目光温和，言语温和，让人感觉很舒服。年会结束，逸嘉绅士地提出开车送我回家，车行至半路，我玩笑般说：“不如我们结婚吧！”逸嘉

急刹车，把车停至路边。他看着我的眼睛认真而诚恳地说：“好，我们结婚。”然后我们竟然就在车上讨论起了结婚细节，约定下周末各自带好身份证户口本在正佳广场会合，买好提亲的金饰、礼物就坐高铁去我的家乡拜见父母和登记结婚。

就这样，在春节前，在距离我满二十九岁还有三个月的时候，我成为了乔逸嘉的法定妻子！开始了人生的新篇章。

第七章 子矜的婚姻

全世界我都不在乎

只要你能勇敢爱我

像我爱你那么多

我便可以

爱得欢欣又寂寞

一路向前

一生一世拉着你的手

我们拍了婚纱照，看起来郎才女貌；在逸嘉的老家和广州各摆了一次婚宴，热闹体面。我的父母看我终于找到归宿，感到很欣慰。

三十岁，我们移居并定居深圳。我做了母亲，生下了可爱的儿子米米。

新婚燕尔，逸嘉体贴而宠爱我，工作不太忙的时候，亲自下厨为我做可口的美食，每个月大方地给我很多的零花钱。他不浪漫，但是很踏实。我手忙脚乱地照顾小米米,母爱满溢，心和性情都变得柔软。六年来，我第一次体验到，原来没有鸿翩的生活也可能温暖而美好，也可能幸福。

我很爱很爱小米米，因此和逸嘉商量，辞了职专门陪伴照顾他。逸嘉毫不犹豫就同意了。

昔日叱咤商场的销售总监蜕变成为笨手笨脚的专职奶妈，原先争分夺秒、不成功便成仁的职场生活变成了挖空心思伺候小米米吃喝拉撒玩乐的居家生活。我甘愿尽废武功，脱胎换骨，我和我的生活都变得和从前迥然不同！宛若前世今生。

米米上了幼儿园，我找了与他的作息相衔接的工作，在小区里教英语，以及经营分享经济模式的跨境商城，以及一家香港公司的兼职翻译。都运转得不错，虽然没有从前那般耀眼的辉煌，但是很充实。

米米很喜欢画画，两岁起，我给他报了美术班。

除了偶尔反复地做同一个梦，梦见朴鸿翩朝我热烈地张开双臂，我向他奔跑，他却冷冷地后退，仿佛不认识我，拥着另一个女人头也不回地离开。总在难过和心碎中醒来。除了这个梦，我很少想起他，我几乎已经忘了他。

一切进行得似乎岁月静好，现世安稳。

但是朴鸿翩又再次闯进我的生命里。

婚后第五年，楚储告诉我朴鸿翩问他要了我的联系方式，不久，收到朴鸿翩的两次加微信好友请求：“老师，求加”，我通过了他的请求，却连招呼也不打。他静默地待在我的微信好友通讯录里。

有时候浏览朋友圈，会碰巧看到他发的动态，绝大多数是工作，画展，讲座，访谈，书画艺术界活动之类的。不少书画文艺界大咖是他的朋友，他似乎低调而有影响力。

六一儿童节，他发了一条他女儿的动态。六张少儿舞台演出的照片配了一条文字：“热烈祝贺小女子矜演出精彩而成功，羞羞不怕羞！”我的心跳漏了一拍--他的女儿叫子矜，小名叫羞羞，是为了纪念我吗？

朴鸿翩有时候给我发送节日祝福。我也礼貌地回祝。

我毫无避讳地在朋友圈晒我的家庭状况，一家三口相亲相爱，其乐融融。

逸嘉开始自己创业，我全力地支持他。逸嘉生病住院，我衣不解带地照顾他。我充分履行着好妻子的职责。

但是我和逸嘉也开始争吵，时光暴露出我们灵魂深处的分歧，观念的不一致，有时候我们会像水和油一般无法融合，彼此无法理解、包容。

第八章  爱你一生

鸿翩开始了他宏伟的黄河全线写生计划，这是中国第一次完整而系统地对黄河全线文化历史残留的考察和梳理、修复，具有重大的文化和社会意义。鸿翩告诉我，整个行程大约需要三到五年。鸿翩不时给我发来他路上的各种文物和古壁画照片，有一次他发来几张古代女子的壁画照片，对我说：“子矜，看这小眼睛细眉毛高鼻子，是不是很像你？”有时候他发来几篇记录工作的原创文章，征询我的意见应该如何修改。有时候他会寄来一大箱黄河滩的大红枣，信笺写着字：“大红枣补血上佳，每日三颗，连吃一年，效果显著。祝老师永远健康美丽！”

我开始留意他朋友圈的发布动态，从照片和文字明显可见，整个行程十分艰辛，困难、险恶重重。很多地区荒僻，道路崎岖泥泞，兼有气候恶劣--雨、雪、沙尘暴，地理险恶--沙漠、悬崖、迷路，被盗和汽车故障等各种状况出现，吃住简单清苦，有时候就吃点干粮，有时候就在路途中的居民家里随意吃住。鸿翩在一篇动态里说，他们每天七点起，十八点收工，晚上还要整理视频、图片、文字。这样日复一日，没有节假日。他们的工作也取得了显著的成果，除创作出大量展示中华独特民俗民风的优异国画作品外，还义务修复了大量破损的古壁画古庙宇，资助捐赠了很多孤寡贫苦老人，还联合各级政府、文物部门、新闻媒体，对一些古村落进行了宣传，有几个古村落甚至因此获得了“省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国家级文物保护部门”这样的评级，从没落无闻转变为闻名天下，旅游者蜂拥而至。有新闻媒体对他们的黄河考察行程与成果进行报道，称是“历史壮举”、“大善之举”、“大爱之举”！

我默默地看着，为鸿翩的坚强意志而动容，在那样的条件下，日复一日起早摸黑地外出考察、工作，无视危险与险恶，真的是需要神一般的信念、钢铁侠一般的体力和强大的工作热情吧！一边想，这时候的鸿翩，一定受到众多粉丝的拥趸吧。一定有众多的粉丝，尤其是女粉丝，给他留言、点赞、评论，送出崇拜和赞美！我默默地看着他的动态，从不点赞，从不评论，在他攀登悬崖膝盖严重受伤的时候，我甚至都没有慰问一句。有的是人，我又是他什么人？我何需操心。

考察一年过去，鸿翩回到北京过春节，待三月再出发。

二月十四号，情人节。鸿翩微信对我说：“老师好，节日快乐！”

我说：“谢谢。”

接着，鸿翩给我发了一个红包，恭喜发财，大吉大利，195.20元，

我没去琢磨195.20是啥含义，直接发还给他：“谢谢。”

他又发来红包（转账），上面赫赫写着：爱你一生！5200.13元，

我的脸腾地烧起来，心里窜起火苗！

他又发第三个红包（转账），赫赫写着：鸿翩最爱子矜！5200.99元，

我的眼泪掉下来，想起很多年前的鸿翩和子矜，那些你侬我侬，那些山盟海誓，

他又发第四个红包（转账），我爱你！从未改变！5200.99元，

第五个红包，鸿翩子矜相爱一生（转账）！9999元....

有人说：“爬过一千座山的人和只爬过十座山的人，胸怀和格局一定是不一样的。”而鸿翩，已然离开我十二年，十二年中，爬过千座山，去过数个国家，认识过无数的人！人生和世间的种种都已品尝经历。今天，他仍如初恋少年般炽热地说他爱我，最爱是我，没有企图，没有任何利益的因素，只是纯粹的表白，只是纯粹的爱！无比珍贵的爱！

我岂能抗拒和推却！我的心中藏着一个盒子，满满的全是爱，今生今世，只有鸿翩，是唯一开启的钥匙！他走，爱便在我的心中沉睡千年，他来，爱我，盒子便打开，无穷无尽，热烈温暖，全都拥拥挤挤倾盒而出，像着了魔，不受控制，不听指挥。

我的盒子打开，我的眼睛闪亮，脸颊艳若桃李，我回复：我爱你，一直爱着你，从未改变！999元

接下来，我们在微信上热烈地恋爱，两个年龄加起来等于七十多岁的人就像情窦初开的小年青一般说些痴痴傻傻，脸红心跳的话，

我给他写了诗：

全世界我都不在乎

全世界我都不在乎

他们说有好多房真好

或者说有很多钱真好

只要你爱我

我就很富有

全世界我都不在乎

他们说我美也好，丑也好

有才华也好，没有也好

只要你爱我

我就是盛开的

全世界我都不在乎

有人说爱我

我也只会一笑而过

因为你

早已把我的心占得满满的

一点缝隙也没有

全世界我都不在乎

我的秘密

不想和他们诉说

因为

没有人能够懂得

你和我的故事传说

全世界我都不在乎

只要你能勇敢爱我

像我爱你那么多

我便可以

爱得欢欣又寂寞

一路向前

一生一世拉着你的手

是的，全世界我都不在乎，我只在乎你的爱。逸嘉每天如常地工作，对我的变化丝毫无觉。逸嘉素来不喜欢看书，也从不看我写的文字。而其实在爱上，我不亏欠逸嘉，或许我对逸嘉有过感情，但是和对鸿翩的感情程度比起来，那绝不能称作是“爱”。经济上也不亏欠，我的收入足以供养我和孩子。道义上，去他的，谁说一张九元的证书就应该绑架人的一生和所有？如果必须捆绑，那么我一定极力挣脱解绑，去除荒谬。

还有一周就要出发去黄河了，鸿翩说：“子矜，我很想你。一走又要一年，我去看看你可以吗？”

我思考了十分钟，回复：“来吧来吧快来吧，我要带你去版画村大芬油画村甘坑客家小镇，不管风里雨里，都去接你！”

于是鸿翩来了，跨越了十二年的光阴，跨越了从北至南整个中国来到了我面前。

我想象过无数个我们见面和对白的场景，见面的那一刹那，却全用不上。在深圳北站，在茫茫人海里，我看到我的鸿翩，高大的身影，麻衣麻裤，只是长发变成了板寸。微寒的天气，我穿了粉红的旗袍，拿个布的小手袋，涂了一点口红，只是长发变成了短发。鸿翩看着我微笑，他的目光如水，我的眼睛泛起雾气，喉咙发紧，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鸿翩朝我张开手臂，我一步一步走向他，走到还有一步的距离站住，我看着他，眼里含着泪，脸上浮起一朵笑容。鸿翩拉起我的手，我们在茫茫人海里走着，去坐的士。鸿翩一路紧紧地捏着我的手，我们静静坐着，谁也没有说话，却感觉无比的安宁祥和。我送他进酒店房间，在走廊上，他轻轻地抱我，轻轻地在我唇上吻一下说：“你穿旗袍真美，像新娘。”鸿翩就像魔术师，那种奇幻、美妙、强烈的幸福感，举世之上，只有鸿翩一人可以给我，只要和他在一起，我便能在每一分每一秒里感受到。

三天里，早上送米米上幼儿园，下午放学的时候接。中间的时间我便带了鸿翩去版画村、大芬油画村、甘坑小镇，并品尝周边的特色美食。早春，版画村的桃花已经盛放，我穿了淡蓝的旗袍，一朵朵地去闻，鸿翩拿着相机给我拍照，惊叹地说：“真美，入画一般！我要画下来，画一幅穿旗袍的子矜，刚好可以送给你做生日礼物。”游玩的间隙里，我问鸿翩：“为什么离开这么久，还要回来？”鸿翩回答：“因为经历过人生，尤其在荒无人烟的考察黄河的路途中，我认真地清楚地反观我的人生和内心，才坚定地确定，子矜的爱对我来说才是今生最重要最宝贵的！是我极力想要把握的。”我问鸿翩：“如果有一天，你单身我也单身了，你会考虑娶我吗？”鸿翩回答：“如果你单身，我一定娶你！我要隆重地求婚、提亲。还记得吗子矜，我们说好了一起浪迹天涯，我画画你写字。”鸿翩问我：“你怪过我吗？”我回答：“我恨过你。但是此刻，我觉得死而无憾！”我们手拉了手在甘坑的大街小巷穿行，我们一起吃牛肉面，鸿翩把我剩的全部吃完，累了我便卧在他的膝盖或者肩膀休息，我们你一口我一口地吃冰激凌，走路的时候鸿翩常常会低了头轻吻我一下，时光仿佛倒流，我们在延续十二年前嘎然而止的爱情故事，留下袅袅生香的记忆。

鸿翩回去了，出发黄河。我生日的前两天，收到鸿翩的礼物。鸿翩在繁忙的工作之余，在深更半夜里熬夜画的大幅国画《春风十里不如你》：穿着淡蓝旗袍的我立在霞锦般缀满春花的树林里，嗅着一朵花，脸颊洋溢着调皮幸福的微笑，明媚而娇美！

画的眉头有鸿翩配的字：

鸿翩赠至爱子矜

青青子矜，悠悠我心。

春风十里不如你！

我把画锁进保险箱里，视若珍宝。思念鸿翩的时候，便拿出来看，鸿翩的音容笑貌便浮现眼前，仿佛近在咫尺。

我也开始写文章写小说。鸿翩努力追寻梦想的身影，在黄河边顽强坚韧工作的姿态，也唤醒了我的梦想。我不应该安守平凡，蹉跎岁月，记得小时候立志要像曹雪芹那样写一篇传世大作，现在虽然一时写不出惊世之作，至少我已经出发，在朝那个方向努力。有人说，最好的爱情是共同成长，那么希望鸿翩在他努力的时候，一转身能看到，他的子矜也在努力，无畏艰难险阻，跟随他的步伐。

第九章 子矜为朝朝暮暮

鸿翩对我说：“日为朝，月为暮，子矜为朝朝暮暮。”

接下来的四年里，在微信、QQ、电话里，我成为了鸿翩的朝朝暮暮。鸿翩常常今天在甘肃省，明天已经到了浙江省，后天又去了山东省，大后天可能在山西。他每天的地理行程是以“国”为单位的。鸿翩每天只睡五六小时，常常在半夜抵达各处，然后忙碌地进行讲座或者画展。但是无论在哪里，无论多早或多晚，鸿翩都会给我发来问候，并告诉我他最新的动态。鸿翩管我叫“宝宝”或者“宝宝老婆”。很多年以前，我对鸿翩说过，我特别喜欢他叫我“宝宝”，很宠溺的感觉。

有时候我们聊天，天南海北地漫聊，也说自己的工作和生活，悲伤和喜悦，一聊一两个小时。我们对彼此都没有遮掩。这种感觉， 就像心灵的肌肤相亲。

每逢大的节庆，以及5月20日、2月14日、7月初7，鸿翩都会给我发来红包，写着“鸿翩子矜相爱一生”。

四年间，鸿翩来看我过两次。

鸿翩说很希望能陪我去爬一爬长城，或者带我去看他的画展。我总是满口应承，然后补充一句：“等米米再大点吧，一定有机会的。”

时光如水流逝，我们朴素而温暖地相爱相守着，工作和生活有小小波折，但是总体顺遂，岁月静好幸福。

二0二0年一月，鸿翩在甘肃省考察黄河，半夜受凉，引发持续多日的严重咳嗽。他仍然带着咳嗽去给大学生讲座。在当地看了医生，开了半个月疗程的中药喝，但总不见好。二月，临近春节，新型冠状病毒席卷中国，鸿翩回到北京。正是新冠疫情最严重的时候，鸿翩权衡再三，担心感染新冠病毒，整个二月没有去看医生。仍然不停地咳嗽，也消瘦了不少。鸿翩不止一次地对我说：“宝宝，我觉得很不舒服，脑袋疼，眼睛胀，吃饭没胃口。”但是他仍然坚持每天画画、写有关黄河的文章，殚精竭虑。我不停地催促他尽快去最好的医院看最好的医生，“老师太累了，身体在报警了。赶快治好，又可以去考察黄河了。”三月中旬，新冠疫情缓解，鸿翩去了中科院附属医院做了体检，他给我发他静脉抽好多血的照片，排队等候核磁共振检查的照片。我问他确诊情况，他总说“还好，还好。”四月，鸿翩突然对我说：“宝宝，我得住院一个月做个小手术。医生说我的右肾生病了，需要切除，我已经签字同意了。眼睛也不舒服，这个月会很少看手机，所以，乖乖等我电话。我感觉好一点就会给你电话。”我不敢相信我的耳朵，切除右肾？竟然这么严重！“亲爱的，不是咳嗽吗？怎么会要切除右肾？会不会是误诊？换一家医院再检查一次好不好？ 能不切除的话不要切除，右肾没有了可就长不回来了！”“换了医院复检过的。不用担心宝宝，医生说切除的话对身体没有很大影响。”“如果你需要，我可以把我的肾给一个你。”我说不出话，给鸿翩发了一个大红包，附上了这句话。

鸿翩住院了。整整一个月，我没有联系鸿翩。中间鸿翩给我打过一次电话，说他第二天就要手术了，出院了马上给我电话。“老师别怕，安心地养好身体。我暂时不联系你。我会一直等你。”我微笑地噙着泪说。

我每天都向上天默念祈祷，祈求它庇护保佑鸿翩平平安安，顺顺利利，早日康复。我的鸿翩在医院遭受大苦难，而我除了祈祷，什么也不能做。

在忐忑不安中等候了四十二天，终于接到了鸿翩的电话。“宝宝，我今天上午出院了。手术后并发了感染，所以又多住了十几天。除了身体比较虚弱，现在感觉还好。”电话里鸿翩的气若游丝，声音低沉，顿了顿，鸿翩又说：“反复想了想，我觉得还是应该告诉你我的真实病情。我去了北京的三家医院检查和复诊，医生说，”鸿翩叹了一口气，我屏住了呼吸，“医生说，我得的是右肾癌，因为拖延了两三个月，现在已经是中晚期了。”“宝宝，我可能活不过五年。”鸿翩把他的确诊报告，做手术、住院期间的几张照片用微信发给了我。泪水模糊了我的双眼，“其实老师说要切除右肾，说眼睛胀的时候，我百度了一下右肾癌。没事的老师，右肾癌切除后，一般都会恢复得比较好，安心地休养，好多人切除后都生活了三五十年。反正我都会陪着你老师。”“那是早中期，傻丫头。”鸿翩苦笑。

我想起大学时候鸿翩意气风发、青春恣肆的模样，想起他丰硕的才华和事业，想起他未走完的黄河行程，还没有实现的出黄河考察的系列新书和开国际巡回画展的梦想，耳边回响着“活不过五年，活不过五年”的医生的魔咒，感觉命运真是残酷，生命真是无常啊，“再过二十年，我就是你的。”“等到你单身了，我一定娶你。”言犹在耳，物是人非。

接下来的日子里，我减少了和鸿翩的联系。鸿翩需要休息，需要清静地休养。而我需要赚钱，需要赚很多很多钱。我要去北京看鸿翩。我还要赚很多很多钱把他给完全彻底地治好。我重新开启了工作狂模式，不肯放过任何一个能为我带来收入的机会。

国庆节，我告诉鸿翩要去北京看他，鸿翩很高兴，“我带你去看长城，宝宝。还带你去北京美术馆看我的画展。”我把米米寄养在外公外婆家，从长沙坐航班奔赴北京。我坚持不让鸿翩接我，但是在机场的出口处，就像大学期间的很多次返校，鸿翩每一次都会等候在火车站台那样，我看到了我的鸿翩。他穿着淡灰色的羊毛衫，淡蓝色的长裤，还戴了一顶白色的棒球帽。鸿翩以前从不戴帽子的。我向他招手，他看到了我，眼神亮亮的。我拉着行李箱走近他，他伸出双臂拥抱了我。我碰触到了他瘦削的肋骨，以前的鸿翩可是有着厚实的胸肌，不由鼻头一酸。鸿翩拉着我的手，我拉着行李箱（他想帮拉我不让），叫了一辆的士。车上闷热的。鸿翩摘下了他的白色棒球帽。我看到了我的鸿翩，竟然满头白发，一根根寸把长，我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头发寻找，竟然找不到一根黑的头发！他的下巴的胡须茬也全部白了，找不到一根黑的。我的鸿翩在这半年里，经历了多少深重的忧虑！我伸出手摩挲他的下巴，眼泪一滴滴地滴下来，他伸出手攥紧我的手，展颜一笑说：“我还好宝宝。只是以前是你哥哥，现在我这模样可以做你爷爷了。”我掉着眼泪笑着说：“哪怕你是九百岁的老老老老爷爷，我也不嫌弃你。”

我用携程网订了北京美术馆附近订的旅馆，以方便看画展，鸿翩的身体经不起奔波。在旅馆的房间里，我们长久地拥抱，夜深了，我催促他走，回他的家，他走到门口，我跟着，他一转身，我们又拥抱在一起，良久良久。第二天，我们去看他的画展，像小情侣般手拉着手，我一路小蹦着，就像我二十岁的时候那样。他的画主题都是黄河，或者黄河周边的人和文物风俗，一律以土黄作为底色，艺术风格鲜明而独特。我以前看过新闻报道，里面的好几副获得过国内外的大奖。鸿翩画展的人气似乎很高，来了许多的观众，不停有人用照相机、摄像机、手机在拍照或者录像。“我的鸿翩真了不起，你是我的骄傲！”我夸奖他。“我爱你，宝宝。”鸿翩很认真地看着我。“我爱你。”我的眼眶湿润。

休息了一天，我们约好了在八达岭长城入口处见面。鸿翩穿了蓝色的李宁登山服，白色的棒球帽，运动鞋。我拉着他，或者说，我搀着他，我们走走停停。很多的人，很多的台阶，山风徐徐。我们在北五楼停下来看红叶，鸿翩已经很累，倚靠在城墙上，迈不动脚步。休息了半小时，鸿翩看着远山，又看着我说：“知道吗子矜？我在北京读研的时候，每一次爬长城都会想你，想要是我在长城而你在我身边该多么好，今天这个愿望终于实现了。”他伸手摸了摸我的脸颊，“嗯，这是真的，你是真的。”我拉开他的手，依偎进他的怀抱，泪水又爬满了我的脸，“知道吗老师？有好多年，每一次回家我都会想，要是我回家而你在我身边该有多么好。而你始终都不在我身边。你是坏人。”我把脸贴在他的脸上，“明年我再来陪你爬长城。每年我都来，好不好？”“好，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鸿翩伸出小指粲然笑着和我拉勾。

七天的假期飞逝，第七天，我得返回湖南接小米米回深圳了。临离开北京的时候，我给鸿翩转了三万元钱，我手头只有这么多，我知道，这不够鸿翩一星期的治疗（生物免疫治疗、化疗）费。“帅哥，等你好了，要来深圳请我吃哈根达斯噢。”鸿翩再三推辞不肯收，说我要养小米米，不用给他钱。我一把抢过他的手机点了“收取”，“等你好了可以还给我。很容易还，送我一小幅画就还清了。”

我回到深圳不久，鸿翩果真给我寄了一幅画，230mm*170mm大幅的，画的名字叫“爱人二，相亲相爱，地久天长，”，大西北风格的民居，大炕，花被子，女人斜躺在男人的腿上，花衬衣的衣襟微敞，男人右手触摸着女人丰满的胸，左手轻抚着她的发辫，大黄狗吐着舌头匍匐在炕边，房梁下悬挂着玉米串、干辣椒串，窗外有清黄的上弦月。和黄河系列的画作一样，这幅画也以土黄作为背景色。我仿佛看到了我和鸿翩，二十年前在济南农庄的那个下午，民居，大炕，花被子，热烈和忘我的亲吻。

鸿翩的病情反反复复，出院一个来月，入院一次。每一天都是炼狱般的折磨。而他始终隐忍坚强，独自承受着病痛、失眠、厌食、呕吐，很少对我提及。十二月的一天看他的朋友圈，他竟然带着团队又出发去了甘肃祁连，继续考察黄河了！他穿着羽绒服，戴着围巾、棉帽，显得高大结实，与健康人无异。他每天行走、采访、考察，甚至攀爬，除了睡得早了点，与正常人无异。他的朋友们、团队的伙伴们都不知道他生病了，除了我。我试图说服他返回北京安稳的家里休养身体，鸿翩微信回复说：“宝宝你应该理解我。躺在病床上没有意义，既然我决定考察黄河，就应该努力尽量把这件事做完。哪怕我倒在了路上，就此离去，也无怨无悔。”我不再反对。希冀着也许黄河会给予鸿翩以信仰和精神的力量，在专注忙碌中使他忘记身体的不适，使他逐渐康复。

鸿翩比以前更加勤奋地工作，并且更高产了。他比从前更加珍惜他行走黄河的日子。他几乎每天都要画一幅画，每天都要在他的公众号更新一篇有关黄河的小札记，从不间断。他也每天都会在微信和我说上几句话，从不间断。

看着他稳定地工作着，面带微笑地访谈着黄河沿线的乡亲们，给我电话时说话的气息越来越清晰响亮，并且越来越爱开玩笑了。我深信鸿翩的身体在一点点变好，甚至与正常的健康没有两样了。也许有病的身体细胞有一天会完全地消失也说不定。总之这样的状态很好，非常好，真希望鸿翩能一直这样保持下去，直至完全康复。

鸿翩开始整理他的有关黄河的文稿，有出版社已经和他确定了出版意向。

快过年了，甘肃连日大雪，雪深及膝，行走或者驾驶都很困难。鸿翩给团队放了假，也对我说会有一段日子不联系我，专心整理和撰写文稿。于是，半个来月他的公众号没有更新，朋友圈没有更新，他没有联系我，粗心的我竟没觉出有任何异样，

直到我看到了这样一则腾讯新闻：寻根黄河项目创始人，著名国画家朴鸿翩教授在考察黄河途中，甘肃省祁连某某地因病罹世。新闻简要叙述了朴教授身患疾病，坚持带病考察黄河，某天早上被团队成员发现已经因病离世。又长篇幅地回顾和颂扬了鸿翩六年来考察黄河的行走轨迹，成果和贡献，结尾表达了沉痛哀悼。

我看着这则刺得眼睛要出血的新闻，忍不住号啕大哭。朴鸿翩朴鸿翩，上辈子我是欠你眼泪吗？为什么要一次一次让我哭？说好了要娶我，凭什么一次又一次负我！而这一次竟是如此寒冷决绝，连丝毫商量的余地都没有！甚至没有给我留下任何只言片语。

我知道，鸿翩走了，从此以后，我的生命再不能完整，这种残破缺失没有任何办法修补。

我想尽各种办法想去北京和鸿翩告别，却找不到筹备组的联系方式，只好作罢。

第十章 结局 爱你一生

鸿翩走了，而我还继续地写着字，不曾停止我追寻梦想的脚步。

我把鸿翩和我的故事写成了小说，小说印成了书，一版再版。有一位知名的编剧把我们的故事改编成了电影，添加了更多曲折动人的情节，它又成了一部票房上亿的电影。很多人看着电影都会哭泣，为我们纯真永恒的爱情而感动，为鸿翩所遭受的病痛和逝去而悲伤，为我们有情人未能终成眷属而扼腕叹息。

每当我想念鸿翩的时候，便会拿出保险箱里鸿翩送我的画，细细地抚摩欣赏，泪如雨下，回忆我和鸿翩之间的一幕一幕。鸿翩没有走完的黄河行程（鸿翩已经考察完黄河全程的五分之四），我竟尝试着自驾走了一遍。我像鸿翩那样随走随停，在沿线的乡亲家里食宿，听他们讲述黄河以及自己的故事，然后把我的所历所感写成诗歌或者散文、小说，集结成了《子矜记黄河》，出版发行了。我用身体和心灵体验着鸿翩行走黄河时的艰辛和幸福，一路上，我仿佛感受到了他的气息，有几次竟恍惚看到了他的身影。他一直在我心里，陪伴我一路同行。当我辛苦艰难得想哭想放弃的时候，鸿翩便会在我心里微笑着鼓励我：“宝宝，继续走下去，别放弃。完成它！”鸿翩支撑鼓励着我，我终于无比坚韧地完成了我的黄河行程和写作计划。

很多年以后，我垂垂老矣，米米和他的太太定居法国，逸嘉已经故去，我单身一个人。于是我移居到了读大学的城市，在校园附近买了一个小公寓。晴朗的日子里我会去校园里散散步，在校门口的永和豆浆王吃早餐；去鹤山和象山爬爬山，在山脚的小吃街吃上一碗牛肉面。所到的每一处，我都看到了鸿翩和子矜的身影，他们是那么年青漂亮，他们牵着手，拥抱和亲吻，丝毫也不在意我笑吟吟的注视。

我还去了那个郊区的农庄，那里已经扩建成了城区，农庄和小河都不见了，山上遍布着一栋栋欧式风格的别墅。我在别墅区的大门口踟蹰，怅然了半天。

我最爱听的歌依然是《灰姑娘》、《2002年的第一场雪》、《冬季到台北来看雨》,这是年青时鸿翩曾为我热情歌唱的。

我常常去看画展，并留意有关黄河的一切。

我把鸿翩对我发过的所有有关爱的言语和约定，从不同的手机短信、微信、QQ、邮件、信笺中搜罗出来，截图或者拍照保存进了邮箱，每逢一些重要的节日或者2月14日、5月20日、7月初七、鸿翩的生日和我的生日，我便找到对应那一天的记录，细细地看上几遍，这些都是鸿翩对我的述说。鸿翩从未离去，他一直在我心里，日日夜夜地陪伴着我。

我每天都生活在对鸿翩的思念与追忆里，直到死去。

二零一七年十一月十三日完稿

二零二一年三月三十一日第二次修订

亲爱的朋友们，假如鸿翩没有死，鸿翩和子矜的故事又会如何继续呢？会有多少个可能的结局呢？

欢迎你们的脑洞大开和精彩续篇。

努默的默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