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重声明:文章系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网图侵删)熙熙攘攘的车流,裹挟着城市的大街小巷,裹挟着老城区。老城区位于城市西北角,面积不大,成品字型,是市政府发展规划保存下来的老城风貌,只能修补不能改建。这里的住宅、商店、超市都还是二十年以前的格局,楼房大多是五六层的,周围生活设施倒是一应俱全,很方便。
平安面馆就开在这片老城区最狭窄的巷子最深处,店面不大,只有六条长桌,早中晚供应兰州牛肉拉面,味道不错,据说,老板常平年轻时专门从新疆拜师学来的。离平安面馆不远靠近巷口的地方,同样的面馆还有两三家,供应的种类就多了,除了传统汤牛肉拉面,还有炒拉面,凉拌拉面……浇头明目也多,西红柿鸡蛋卤,番茄牛腩卤,酸菜牛肉卤,茄子肉丁卤……对于常平只买一种拉面,跟不上时代要求的行为,常安安抗议了很多次,常平笑笑,依旧雷打不动的只供应传统兰州拉面。常安安是常平的女儿,今年二十八岁,师范大学毕业后在家门口的中学当物理老师。常安安长这么大没有见过妈妈的面,常平告诉她,常妈妈在常安安两岁时生病去世了,这么多年来,一直是父女俩相依为命。
常平不是本地人,他是在常安安三岁时来到这里,盘下这家小门面房开始开面馆,小门面房以前一直是主人放杂物的。随着城市日新月异地发展,经济头脑活的人越来越多,房东有心自家做生意或者租出去,都因为地理位置太偏,客流量少,没能随心。常平父女俩来了以后,常平全盘接受毫不嫌弃的态度,让房东张着嘴愣神了好几秒,回过头来,以低于市场价10%的租金租给了常平。面馆叫“平安面馆”。面馆开张后,因为分量足,味道鲜,回头客多了起来。到了年末,交下一年房租的时候,常平自觉给房东涨了房租。房东感慨,常平话不多,也不热络与人交往,更不串门,心思倒是讨巧。生意好起来的常平从没想过给饭馆换个便利的位置,这让众人很不解,他也不解释,不慌不忙地和面、抻面、煮面。父女俩就这样温饱不愁,大钱没有地过了一日又一日,简单而美好。
转眼常安安二十八岁了,男朋友都交往了三年,会亲家的事宜提上了日程。常安安的男朋友文睿比常安安大三岁,博士毕业后在大学里任教。会亲家的地点设在丽水园大酒店,丽水园是一处高档酒店,常平和常安安第一次来,入眼的金碧辉煌有些吓唬人,常平目不斜视有些习以为常的行为让常安安有些犯嘀咕。在服务员的引路下,他们来到了杭州厅。文睿看见常平和常安安进门,站起来,给双方家长做了介绍。常安安也乖巧地跟文睿父母打了招呼,文父轻轻点头示意,文母没有回应端着架子目光毫无遮掩地从头到脚扫视常安安父女俩,这让常安安心里很不舒服。
常安安不舒服之外还有些疑惑,因为文母左手边坐着一位年轻的姑娘,与自己年龄相仿,穿着打扮很用心,此刻一双眼睛里全是窥探。常安安从没听说文睿有姐姐或者妹妹,不由得多看了几眼。看见常安安盯着年轻的姑娘看,文母拉着姑娘的手说,这是我同学的女儿小美,美国研究生,刚毕业回国,今天听说阿睿见女朋友,也跟着来看看。
咳咳,文父咳嗽了两声,打断了文母的话。文父在研究所搞研究,跟常平开始唠家常,面馆生意怎么样?一个人支持着是不是有些累?常平一一做了回应,气氛这才有些融洽。常平看了看常安安,又看看文睿说,咱们说说两个孩子的事,他们交往时间也不短了。常平的话音刚落,文母开腔了,我们家阿睿是堂堂的博士生毕业,现在在大学里做教授,他未来的妻子学历和家境都不能太差了。说到这,文母执起小美的手,斜看了常安安一眼,说,比如小美,父亲是工程师,母亲是退休干部,自己是留美研究生,这样的条件才跟我们阿睿般配。小美娇羞地低下了头,脸有些红,片刻又抬起头直视常安安。
妈——文睿急急地开口了。文母面转向文睿,提高声音说,大人说话,小孩子别插嘴,结婚是一辈子的事,做父母的还能害你不成?这个道理我想常师傅也明白。说完,文母翘着兰花指端起茶杯喝水。一室的空气安静地让人窒息。常平伸出手用劲地握了握常安安的手,放开,声音有些发抖地说,话既然这样说,今天就没有会面的必要,你们搞的这一出啥意思?虽然我家不是高门大户,安安也是我捧在手心长大的,她对我来说也是宝。说到这,常平声音有些哽咽,他停顿了几秒,接着说,我家确实配不上你家这书香门第高门大户,我看两个孩子的事就算了吧,请文睿以后不要再骚扰我家安安。说完,常平拉着常安安的手出了门。
安安——。文睿站了起来,追了出去。阿睿!回来!坐下!这么没有教养的父亲能养出什么样的女儿。文母呵斥道。文睿看了看常安安和常平消失的通道,慢慢走回来。
常安安听着文母刺耳的话,用劲挣脱常平的手,转身想回去理论。常平拖住常安安说,孩子,他们一家人与我们没关系了,他们说什么当然更与我们没关系了,人与人之间相处需要缘分,你和文睿没有缘分。听着常平的话,常安安用力地抱着常平,把头埋进常平怀里,肩膀一耸一耸的。常平静静地站着,伸出手环抱着常安安,他的心刺痛,此刻,他想代替常安安接受这种深情被伤害的痛,可惜,不能,他的心更痛了,他把目光越过常安安的头看向很远很远的地方。
常安安两岁多,一双眼睛滴溜溜盯着人眨巴,萌得让人心柔软,她除了喝奶粉,还需要加辅食。常平不善此道,一阵手忙脚乱后辅食拌得一塌糊涂,常安安尝一口不下咽用舌头顶出来,一双眼睛湿漉漉地看常平。常平无奈,只好找有孩子的妇女帮忙弄婴儿辅食,自己在一边记,渐渐地也就做得能入常安安口了。
常安安三岁了,第一天上幼儿园抱着常平的裤腿死活不撒手,常平没法决定带她回家。幼儿园的老师说,孩子第一天入园都这样,强行放下,看不见家长就不哭了。常平看看幼儿园,再看看哭得一脸泪水的常安安,还是选择把她带回家。就这样,常安安比同龄孩子少上了一年幼儿园,中班才开始去。
上小学的常安安知道美了,回家的书包里总有小女生的玩意,发卡,丝带……一天竟然带回来一个彩妆盒,可她从没画过妆,就恳求常平做她试手的模特。化完妆的常平整个脸肿得不能看,还痒得厉害。常安安吓呆了。路过的邻居一边督促常平去医院看看,一边嗔怪常平,小女孩在学校门口买的化妆品就敢用。常平嘿嘿笑着说,就是让她玩玩,过过瘾,我皮肤糙不碍事,幸亏是我这张脸,如果她给自己画那还了得。邻居无奈地说,你就惯吧,以后有你受的。常平嘿嘿地笑。
刚上初中的常安安第一次来例假,大半夜吓得大哭,说自己快死了。常平第一次对常安安的成长不知所措,从没求过人的他提着礼品拜托房东大妈给常安安说说青春期的变化和注意事项。从此,常安安的卫生用品,常平都提前备好。
常安安考上大学了,离开家了,虽然学校就在隔壁市,离家就三个小时的车程,常平整整一个月,睡不着觉,吃不下饭,整个人像少了什么,浑身不得劲,做拉面的水平都下降了,遭到好几个老主顾的嘲笑。
常安安毕业了,应聘到了家门口的中学,常平的干劲空前高涨,走路带风,嘴里的小曲不断,在常安安正式上班那一天,“平安面馆”免费招待客人一天,众人调侃常平是宠女狂魔,常平不反驳嘿嘿嘿直乐。
肩上常安安的出气声越来越粗,肩头的湿意在扩展。拽回记忆的常平有些感慨,一眨眼,二十六就这样过了,能过这样二十六的平淡快乐日子也值了。他很惆怅,拍了拍肩头的脑袋。常安安抬起头,眼睛像兔子。常平的心揪住了,他红着眼睛揽着常安安的肩膀,父女俩一起向前走,身后的背影紧紧偎依着。
常平现在是中年帅哥,个头接近一米八,皮肤偏白,五官有棱角但不锋利,身为厨师,没有啤酒肚,年轻时应该能迷倒一片女生。常安安的俏丽却是婉约的江南女子模样,她曾经问常平,我怎么在自己身上找不到你这种西北汉子的遗传基因。常平说,你随你妈,你妈就是杭州人。常安安又调皮地问,爸,我妈是江南才女,又是军校大学生怎么能看上你?常平难见地低头思考了一会说,可能是老天眷顾我。中年老帅哥和正当年的小美女一路前行,一路无语,但彼此好像都有依靠。
回到家的常平和常安安,互相看着,都好像准备说什么又不知道说什么,互道晚安进了房间,父女俩第一次没有围着桌子絮絮叨叨说一天的见闻。常平房间的灯很快就熄灭了,人一直盯着天花板,好久好久好久没有闭眼睛。常安安的灯也很快熄灭了,她闭着眼睛强迫自己入睡,但是好久才入如愿。平安面馆今夜不寻常,空气都不流动了。
第二天是周末,常安安睡到九点才起,她用遮瑕霜覆盖了黑眼圈,对着镜子挤了几个难看的微笑,缓缓出了一口气,推开门,按照惯例喊,爸,我起床了,今早吃什么?声音有些生硬的咋呼,她喊完才发现今天气氛不对,厨房里没有叮叮当当的锅碗瓢盆协奏曲,饭馆的门紧闭着。定睛一看,“今天休息”的小牌还在晨风里左右轻轻摇摆。常安安的记忆里,面馆除了过年时休息一周,其余时间全年无休,常安安也曾抗议过常平这种劳累,并且不是一次。常平每次都说,一天不开门,就少赚一天的钱,我女儿的嫁妆就少几元钱,那怎么行。今天怎么回事?莫非爸爸生病了?常安安砰砰砰地门。没有应答。再敲,并且把耳朵贴到门上听声音,里面好像有动静了。
须臾,常平拉开了门,眼睛里全是血丝,头发乱得像鸡窝。爸,你生病了,眼睛怎么这么红?常安安说着,手掌已经抚上了常平的额头。常平一把拉下女儿的手说,没生病,昨天夜里想了点事,睡得有点晚,你等着,饭很快就好。常平说完进了厨房。常安安倚着门框看,只见常平一只手抄了个平底锅,另一只手抓个鸡蛋一捏,蛋黄和蛋液流进锅里,蛋壳扔进垃圾桶。等鸡蛋煎好的同时,拿几片面包放进面包机,洗生菜,切西红柿。几分钟,常安安喜欢的西式早餐完成了。常平说,今天吃简单了,明天早上吃意大利面。
常安安记不得自己什么时候开始吃各种各样的早餐?上大学?不,是初三那年。初中生把面子看得很重,课间,大家围在一起交流早餐内容时,她天天吃的牛肉拉面让她觉得不痛快,回家跟常平闹。从此以后,她的早餐很少有面条,有也是不同于兰州拉面的洋气面。身为厨师的常平总能把别的饭店的招牌早餐,和自己女儿喜欢的,做得像模像样味道逼真。但,常平自己的早餐一直是兰州拉面。常安安也曾纳闷,一种饭一直吃不厌吗?常平说,兰州拉面让他的生活走入正轨,是他的恩人,对于恩人不能厌烦。为什么是恩人?常平不回答了。十几分钟后,父女俩各居桌子一角吃早饭。常平吃几口,抬头看一看常安安,低头吃几口,再抬头看看常安安。爸,你为啥老看我?是有什么事吗?先吃饭,吃饱了再说。
常安安抹去嘴角的牛奶沫说,爸,这下可以说了吧?常平推过只吃了几口的面说,安安,你已经二十八岁了,早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爸没本事,跟着爸,你找对象都受限制。爸——常平摆摆手阻止常安安插话,他继续说,爸给你说件事,这对你来说是一件大事。说到这,常平停住了,胸部起伏得厉害,好像在尽力压抑着某种情绪。几分钟后,他闭了一下眼很快睁开,用劲地说,安安,我不是你的亲爸爸,你的亲爸爸是一名刑警。常平说着掏出了一个纸条放到桌子上。这上面是你亲爸的工作单位和电话号码。电话号码是好多年前的,不知道还能不能打得通?
啥?爸,你开玩笑?常安安不敢信息这种鸡血的剧情出现在自己身上。安安,你也知道爸爸从不说诳语。常平说完进了厨房。常安安的脑袋里嗡嗡地,好像有几万只蜜蜂在飞舞。她不知道自己这时候应该说什么做什么,那张纸条该不该拿起?常安安第一次在自己家不知所措了。这么多年来,她和常平相依为命,在她的记忆里,她的成长过程中,只有常平这个亲人,因为没有妈妈,常平给了她比别的父亲更多的爱,如今他却告诉她,她的亲生父亲是另外一个人。这怎么可能?可是按照常平一贯的有一说一,这件事也不是他编的。常安安的日子开始动荡。
一个星期后的下午三点,饭点已过,常平和常安安正面对面吸溜着面条,门口进来几个人。现在不营业……常安安的话还没说完,只听见一声厉呵,肖力?!谁是肖力?我说现在不……常安安的话又一次被人打断了,这次是常平。常平拉着常安安,阻止她继续说下去。来了。常平转头向来者一行人打招呼,好像很熟惯的样子。说着把常安安推到面前说,这是安安,我在电话里说过。
一行人中最大个的男子,快快走近,盯着常安安看,嘴唇抖动着,眼睛里渐渐起了水雾,你就是安安。常安安看着面前的男人,有种莫名的熟悉感,但她可以肯定自己是第一次见。安安,这就是你的亲爸爸党剑。常安安还在恍惚中,被党剑一把抱住了,抱住了常安安的党剑放声大哭,常安安的眼圈也红了。在场的几个人都抹着眼泪。
一个小时后,大家围着桌子坐了,党剑直视着常平说,肖力,你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常平先转过头,给常安安解释,安安,我的真名叫肖力,很感谢我们一起生活这二十六年,这二十六年的岁月静好是我这辈子遇到的最美的事,但是,人出来做事,尤其是坏事总是要还的,二十六年前的事,这么些年来,我从没忘记。于是,二十六年的画面在众人面前徐徐展开。
二十六年前,常平也就是肖力,他是大毒枭秃九的养子,秃九本名肖大成,因为做事狠毒,头发稀少,像饿了很久的秃鹫一样,人们称他秃鹫,后来被本人调侃着改成秃九,因为他认为“九”比“鹫”意义好,是尊贵、至尊的象征,与皇权、神圣紧密相连。肖力九岁以前在孤儿院生活,没有名字,因为长得比较白净,大家称呼他小白,被秃九收养后,改名叫肖力。
肖力发现,秃九常常会盯着自己看很久很久,看得人毛骨悚然。因为看的时间太久,久到肖力忘记了害怕,他偷偷观察,秃九好像又不是在看他,而是透过他看着另一个人。听别人说,肖力长得很像秃九去世的儿子,秃九去世的儿子就叫肖力。秃九心情特别好时,会招呼肖力过来,抱在怀里亲昵一会,那时,肖力总会不由自主地打颤。秃九问他,你怕我?他赶紧摇头。秃九说,只要不背叛我,我会对你好,你是我的阿力。最后一句话里,语气里的伤感让肖力不由得抱紧了秃九。秃九见状很高兴,从此对肖力更好了。他虽然是西北边境走私毒品的大毒枭,但是,肖力高中以前他不允许肖力接触毒品,供肖力读书,读高中,读大学。他说,无论干什么有文化都比没文化走得远,贩毒也一样。
肖力的前半生过得很跌宕,九岁以前,吃饱饭有个家是他最大的梦想。九岁到大学毕业,他迷茫自己的生活正常吗?作为替代品的滋味很不是滋味,尤其是大学四年,他越来越排斥秃九给他安排的路。大学期间的假期里,秃九开始让他跟着见一些毒枭,近距离看新毒品的加工包装,甚至询问他的意见,肖力回来总是夜不能寐。深夜,他常常问自己,什么样的生活是自己想要的?没有答案。但是可以肯定,秃九给他规划的路是他不喜欢的,甚至是抵触的。
肖力大学毕业的第二天,秃九对肖力说,你大学毕业了,也长大了,我这一摊子最后都要交给你,你今天就跟着你白叔去长长见识。白叔名叫白叶琅,是秃九的得力臂膀,秃九有多一半生意是白叶琅完成的。肖力跟着白叶琅坐了大半天的车,到了黄土高原的一座古都,这座古都肖力上大学时就想来,一直没能成行,他的心里对这次出行有了些憧憬。走到路上,白叶琅才告诉肖力,这一次的任务不是做生意,而是要给一个臭警察点颜色,那个警察太让人讨厌了,好几次的大生意都夭折在他的手里,如今,他还紧紧地咬着秃九等人不放。
以白叶琅为首的一行五人在古城里闲逛着,直到下午六点,白叶琅接了个电话后,转头吩咐他们可以干事了。七点整,五个人分坐两辆车到了古城西边离城墙不远的一个小巷里。白叶琅对肖力说,老爷子这次让你跟来,是想锻炼锻炼你。你看,从这个条小巷走到头,有一座二层小楼,就是我们的目标。据咱们的人说,那个臭警察刚离开家,家里现在就他媳妇和一对不到三周岁的孩子。缉毒警察的家属警惕性都比较高,这么多人一起前去,肯定是叫不开门,你装作游客先过去叫开门,我们随后就到。
肖力沿着弯弯曲曲的小巷向前走,脚踩在颇具历史沧桑感的石块,看着两边年代感十足的建筑,有些茫然,他不知道自己这一出会是什么结局。终于走到那座黑瓦青砖的二层小楼前,肖力用力甩了甩头,可心里还是迷茫一片,他在原地伫立了好一会,直到清脆的哨音响起。他也回了一个短而粗的哨音。这是提前约定好的。
肖力又一次甩了甩头,上前敲门。谁?门里传来一声清脆的女声。您好,我是游客,迷路了。嘎吱一声,大门开了,出现在肖力面前的是一个三十岁出头的少妇。肖力赶紧讨水喝。她答应了。进屋后,少妇去倒水,肖力细细观察,屋子不大,但收拾得很整齐,进门左手边是一排沙发,沙发最中间上面是一幅婚纱照,男人穿着军装笔挺伟岸,英姿飒爽,女人一袭白色的婚纱,小鸟依人。婚纱照下面的沙发上,正对坐着两个孩子,一男一女,眼睛都圆溜溜地看着肖力,尤其是那个女孩,还伸出手要肖力抱。
这时又一声尖利的口哨声响起,哨声长而尖利。他们已经靠近了,马上就会进来,眼前的三个人很快就会失去生命。肖力心中一紧,抱起女孩就跑,与来路相反的方向。肖力抱着孩子一直走弯弯曲曲的小巷,孩子也很给力,竟然在肖力的怀抱里睡着了,小手一直攀着肖力胸口处的衣服。那天晚上的新闻里报道:市刑警二队队长肖剑的家人遭遇毒贩打击报复,夫人和儿子不幸去世,女儿失踪。主持人悲哀的声调直击肖力的心脏,让他疼得不能忍受。
肖力抱着女孩东躲西藏,孩子饿了,就给她喝奶粉,自己一日三餐大馒头,没有菜。一个月后,他带着女孩搭着顺风车到了新疆,跟有名的师傅学做兰州拉面。半年后,肖力带着女孩坐了两天两夜的火车到了南方这座边陲小城。他给自己改名叫常平,给女孩取名常安安,希望自己和女孩能平平安安过一生,一晃就二十六年。二十六年来,常平从不与人主动交往,且拒绝拍客让他入镜的提议,他天天默默地做兰州拉面,坚持看七点整的新闻联播。上一周,新闻里播报:以秃九为首的贩毒集团的所有人员全部捉拿归案。他长长地出了口气,看常安安的眼睛里有了内容。
肖力和常安安来到了古都。常安安回了自己二十六年前的家,常平被判有期徒刑二年。常安安每一次探监都被拒绝,肖力传话,安安,你还年轻,你应该有自己的生活,咱俩父女缘尽了。一个人一直拒绝,一个人次次都来探监。
半年后,常安安回到了边陲小城,“平安面馆”又一次开张营业,桌子还是四条长桌,一日三餐只卖兰州拉面,老板娘常安安一日三餐也是兰州拉面。与以往不同的是,面馆的门夜里也不关,二十四小时营业,大大的门洞开着,门四周霓虹闪烁着眼睛,像是在等着谁归来……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