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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接近吃晚饭的时候,雨小了很多,却丝毫没有要停下来的样子。
辛丽站在院子的门口,将手中的雨伞略微倾斜了一下,抬头望见的仍是一片灰色的天空与细密的雨丝。她摇了下头,目光重新落在门前的积水上。
地面上足以没过脚踝的积水如果再涨,雨水肯定就要倒灌入院了。此刻她多么希望天气预报是不准的,可天空呈现出的样子和眼前的事实都证明这回的预报是准确的。这场自昨天早上就开始的时大时小的雨,很可能会如同预报的那样,要一直持续到明天上午。
地面积水严重,肯定不能骑电动车去接女儿了。如果步行,这段路程大约需要二十多分钟。与这偶尔的趟水步行以及可能的雨水倒灌相比,更让她感到焦虑的是这场连绵的雨影响到了她的原定计划。
一阵微凉的风吹过,雨又大起来,雨点儿落在雨伞上,撞击出细密的蓬蓬声。辛丽转过身,随即紧紧地推上了院子的铁门,好像这一关就能把上涨的积水完全挡在门外一样。
她收好雨伞,返回屋里打开冰箱的门。几样疏菜静静地躺在冰箱里,菜叶有些微微的泛黄了,这是她前天下午买的,昨天本该是她第一次上农贸市场卖盒饭的日子。下雨是不耽误做菜做饭的,但却可能会影响到盒饭的销量。
昨天上午,她曾冒着雨去市场察看情况,发现市场的人流量果然下降了很多。辛丽以前是做过生意的,她知道做服务行业要一炮打响,才能迅速地积累起人气,所以她决定暂缓一下再出摊开业。
辛丽正抚着冰箱的门出神,忽然院外传来了敲门声。辛丽在这里并没有什么太熟的人,大雨天的,难不成是物业的人?可又怎么可能呢?
下午的时侯,她曾给物业打电话询问积水的问题,物业说工作人员正在努力,可这场雨降水量太大了,好多小区一楼都已经进水了,咱这还算好的呢!辛丽认可物业的说法,因为此前房东打电话来询问这边的情况的时候,告诉辛丽,他所在的那个新小区的地下室早就开始进水了。
带着些猜度与疑惑,辛丽打开了院门。
离院门约一米远的地方站着一个穿着雨衣,却把雨帽推到脑后的男子,原来是隔壁的丁师傅。
搬到这里三个多月了,他们之间除去偶尔碰面打个招呼之外,并没有什么太多的交集。不待含着礼貌性微笑的辛丽开囗,丁师傅已经开口说这雨太大了,弄了点沙子,堆门口防止往里灌水。辛丽这才看到丁师傅身后还停放着一辆堆满沙袋的脚蹬三轮。
辛丽配合着丁师傅用沙袋和塑料布在自家门口做好了防水围堰,辛丽说丁哥快进屋歇会儿吧。丁师傅用手抹了把脸上顺着头发流下来的雨水说不歇了,咱这一幢还好几家,这水马上就上来了,得赶紧堵,这点料肯定不够,用完这些,我还得回单位拉一趟呢。
辛丽租住的是一个老小区,年轻些的住户基本都搬走了,小区里多是租户和部分不愿搬走的上了些年纪的人。就她租住的这幢楼而言,一楼除去她和老丁,其余基本都是附近几家单位已退休的老人。
辛丽说丁哥我和您一块儿吧,说着也不顾老丁的反对,就去推停在积水里的三轮……
待到六家全部堵完,天已经黑了,丁师傅说谢谢你哈妹妹,快回家收拾收拾,待会儿该接孩子了。辛丽客气了几句,俩人就各自回了家。
02
辛丽看了下时间,脱下半湿的衣服,以极快的速度冲了个澡,用吹风机吹干了头发,时针指向八点四十。女儿九点十分放学,到校门口的时间通常在九点一刻左右。考虑到今晚情况的特殊性,她决定现在就动身。
一跨出院门,辛丽的脚就踏进了积水中,看来刚才又下了一阵儿急雨,如果没有新堆的围堰,积水就可能进院了。水有些凉,但辛丽的心里却是暖融融的。这个又高又瘦平时话语不多的丁师傅,原来还真是个外冷内热的人,这让她感到舒适、安全和温暖。先前在生活的积累中,建立起来的对成年异性的防范与排斥感降低了不少。
此刻,雨已经小到似有若无的状态,辛丽索性收了雨伞。趟过积水的小区,踏上公路边的人行道,辛丽觉得脚下踏实了许多,因为地势较高,这里并没有积水。身边零零星星的有些同向而行的人,辛丽知道这其中有不少也是像她这样去接孩子的陪读家长。
辛丽是在春节过后才下定来陪读的,因为通过寒假期间的交流与观察,她发现女儿真的如其班主任所说的那样——正在读高二的女儿早恋了。
辛丽认为这是自己对孩子关心不够导致的。
选择陪读,对辛丽这样身世的母亲,并不是件轻易就可以做出的决定,但她知道她必需这么做。
十八年前,二十岁的她已经独自在遥远的家乡小镇上开了一年多的理发店。她的手艺是跟在县城开理发店的哥嫂学的。辛丽长相只是中等,但皮肤白净、身材高挑,故而就算穿着很朴素的衣服,在众人堆里也是十分的出挑的。青春的气息、不错的颜值、娴熟的手艺,加上服务热情周到,故而她的生意很不错。
人有时侯就是很奇怪的动物,辛丽的良好家境条件,不用低声下气就能学到的手艺,相比很多四处飘零的同龄打工者要高很多的经济收入,是很多儿时同伴都羡慕的对象,而辛丽却渴望到外边陌生的世界去闯一闯。 虽然家里不管是父母还是兄嫂,没有一个人支持她的想法。可这又怎能阻挡她对外边花花世界的向往。
就是在这种背景下,她结识了一位经常在她的理发店旁边饭店停车吃饭的长途客车司机。那司机比辛丽大六‘岁,人长得很精神,最主要的是这个人很会聊天。在那司机的讲述里,辛丽对外边世界的憧憬向雨后的春笋一样,迅速地不断向高里成长。辛丽知道那司机很喜欢自己,在那司机一次一次地向她表达对自己的爱慕之后,辛丽在心中打定了一个主意。
明摆着在本地就可以嫁个好人家,却偏要跑到几百公里之外,嫁给一个全家人并不了解的外地客车司机!辛丽知道自己是无法改变全家人对这段恋情的反对的,给爹娘留了封信就跟随这个司机来到了他所在的城市,那时,他们间的交往还不到半年。
辛丽嫁给了这个司机。
辛丽的公公婆婆都曾做过下乡知青,对来自乡下小镇的单纯善良的辛丽有种源自心底的认同感。何况那时改革开放已持续了一段时间,由于产业结构振荡调整的原因,许多原有的国营企业正处于改革的阵痛期,就拿辛丽新婚丈夫的客运公司来说运营情况也面临着很大的困境,员工的收入和前景也都不是很乐观,此时人们的许多传统观念也发生了转变,在这种背景下,自己的儿子能找一个勤劳能干又有手艺的小镇姑娘,反倒是一个很不错的选择。
实事上也正是如此,她在所住的小区里租了间房子,仍然做她的老本行。每月的收入都要比丈夫高得多。同时,她的勤劳能干与善良,也赢得了公婆一家人的喜欢,当然这并不能遮挡住她和丈夫之间在很多观念上所呈现出来的分歧。辛丽认识到自己要真正的融入这个家庭和这座城市,就要放弃一些自己的原则,故而在争吵了一阵儿之后,她在很多问题上选择了隐忍与妥协。
婚后第三年,辛丽生下了女儿,她这时才发现丈夫的重男轻女观念竟然是那么严重,好在公公婆婆还是很疼爱这个孙女的。
辛丽俩口子都很忙,孩子主要由二位老人带着。辛丽开理发店的收入远远高于一般工薪族的收入,作为感激与回馈,辛丽非常孝顺两位老人,在经济上也很大方。
孩子五岁的时候,辛丽才发现自己早起晚睡的,原来忙来的只是个寂寞与苦恼。有她的理发店做经济支撑的丈夫,竟然在外边有了私生子,而且向她提出了离婚。更让辛丽想不到的是,一向并不关心女儿的丈夫竟然以辛丽收入不稳定为由坚持要女儿的监护权,辛丽当然不肯答应。争来争去,丈夫说你要带着孩子也行,但要放弃部分财产。辛丽顿时从痛苦与愤怒转化成轻蔑与释然,她果断地在离婚协议上签了字……
03
虽然与丁师傅是相邻而居,但实际上的交往却很少,辛丽发现这个平时不喜欢扎堆闲扯,也不像很多男人那样爱跟女人搭讪的邻居,其实是个很有思想与个性的男人。
丁师傅的妻子在多年以前就因车祸去世了,但他一直没有再找女伴,而是独自专心抚养女儿。他的女儿两年前考上了一所名牌大学,目前正在学校继续深造。
作为单亲母亲,辛丽明白独自带孩子的甘苦,也明白丁师傅不再选择女伴的用心,心里对这个男人产生了更多的敬佩。
辛丽是个要强的女人,在经历婚姻的创痛后,虽然也后悔过自己不顾亲人们的反对而嫁给那个男人的鲁莽,可世界上哪有后悔药可吃呢!她明白这杯自酿的苦酒只能自己喝下去。在短暂的伤痛幽怨之后,她选择了勇敢面对。
要做生意,又要带孩子,更困难的还是要应对某些异性或明或暗的骚扰,当真是相当不易,但总起来说,母女俩还是充实而快乐的。直到老胡的出现,这种局面才发生了一些改变。
辛丽店里的热水器坏了,她按照当初预留的维修电话打过去,上门来维修的就是老胡。他是那款热水器在本市的代里商,由于维修工都派出去了,他听了辛丽在电话里的陈述,觉得问题不大,恰好他又要到辛丽所住的这个小区拜访一个朋友,就自己过来了。
从那以后,他就经常上辛丽的店里来,有时候是来理发,有时候就纯粹来店里和辛丽说几句话。从老胡的话里辛丽知道他老婆跟别人跑了,辛丽也当然明白他总往这儿跑的用意。找了个机会,辛丽很明确地告诉老胡,自己在孩子成年之前是不会再考虑个人问题的,但老胡依然来,而且来的时间也往后推迟了,他总是会在辛丽要关店门的时候过来,而且常常会给辛丽和孩子带些零食或小礼物什么的。辛丽开始当然不肯收,可老胡往往也不多说什么,放下东西转身就走,弄得辛丽一点办法也没有。
老胡开始追求辛丽的时侯,辛丽的女儿刚上四年级,到孩子上初二的时候,辛丽终于答应了老胡的追求。当时她觉得老胡比自己大十多岁,男人到了这个年纪应该已经稳定下来了,而且这个男人对女儿也很好,和这样的人组建一个家庭好像也没什么不可,最主要的是自己稳定了,爹娘和亲人们就不用再过于牵挂自己了。
样貌及年龄上的对位优势,双方同为个体经营户的社会身份,都还算不错的经济收入,以及老胡对自己的喜欢,让辛丽很有信心经营好这段情感。可真的住在一起了,生活理念及习惯差异导致的在生活琐事上出现的分歧与矛盾,很快就让辛丽陷入了欲哭无泪的抓狂状态。
除去俩人自身在一些问题上存在的观点偏差,他们之间的矛盾主要集中在两个方面,其一是在面对老胡的老母亲和他那个有些缺乏教养的儿子的无理取闹的时候,老胡往日的大义凛然竟然踪迹全无了,另一点让辛丽感到更加难受的是,对待辛丽的女儿,老胡就像换了个人一样,再也不像先前那样哪都好,而是不是唠叨这里不合适就是那里不应该。对此,辛丽感到愤怒、委屈又充满无奈。
虽说两人只是办了酒席而未领证,可这事实上进一家门出一家门又怎能是太过随意的事,故而辛丽只好咬牙坚持,同时安慰自己,老胡对女儿态度的转变也许是他夹在中间压力太大导致的,是暂时的,只要坚持做好自己,人心都是肉长的,自己尽好一个儿媳和继母的责任与义务,时间久了终是会感动对方的。
辛丽的坚持非但没有换来预想的结果,却等来了班主任老师的约谈电话。老师告诉辛丽,这一年多,尤其是这半年,女儿的成绩下滑得很厉害,情绪也不是很好,孩子这马上升入初四了,这么下去可不得了……
04
辛丽跟女儿交流了关于早恋的问题,女儿告诉她那男生对她很好,她觉得很温暖。辛丽这才意识到问题的根源应该是在女儿考上高中住校后,自已对女儿的关心少了。
自从从老胡家搬出来之后,女儿的情绪有了明显的好转,经过一段时间的冲刺,考上了一所还算不错的高中,这令辛丽感到很欣慰。考虑到女儿将来上大学还要花不少钱,女儿又住了校,辛丽精力的重心就又偏移到生意上,所以才生了这些枝节。她告诉女儿现在知识那么重要,如果读不好书,以后会很麻烦,将来的不确定性太多,交朋友妈妈不反对,但现在是读书而不是谈恋爱的时候。跟女儿谈心的时侯,辛丽暗自下定了要去陪读的主意。
趁着女儿还未开学,辛丽先去女儿就读学校的周边做了些考察。
05
辛丽蹬着电动三轮往回返。这辆三轮车是她花了二百块从旧货市场买来的,还蛮好骑的。她的盒饭从开张到现在,才刚刚半个月多一点,就得到了认可,销量已从最初的二十份不到,攀升到五六十份。今天十二点半不到,五十多份盒饭就卖光了。
她原先定位的顾客是农贸市场的摊贩,价位在十到十五元之间,可现在市场附近的居民也有来购买的,尽管正午的太阳晒得她的后背都有些发烫,却仍然不能阻止住她内心的高兴。
女儿所就读的学校,位于这座城比较外围的一个区,租房的价格相对较低,而且在辛丽眼里,这种正处于发展建设中的区域,实际上存在着更多挣钱谋生的机会。来陪读之前对学校周边环境的了解,让辛丽迅速地打消了来陪读之前的那一点点忧虑:虽然自己的积蓄足以支撑几年之内什么也不干,但她知道,自己并不能或者说不应该像那些泡病假或者本身就没什么事而来陪读的家长一样。而这里的环境与条件,使她坚信自己会找到一个陪读挣钱两不误的差使。
她把理发店盘给了一个圈内的同行,因为价格上也做了些优惠,所以一切办理得都很顺利。
搬到新住处之后,辛丽立即去学校给女儿办理了退宿手续,随后用一周的时间就找到了一份在面馆打工的工作。
这家面馆原本是以妻子为主的夫妻店,丈夫只是打打下手。辛丽找到这儿的时候恰好老板的老公又犯病了,正好需要个帮手。虽说月薪才一千多,但在辛丽眼里却是个一举数得的好差使。
挣钱不多也是份收入,最主要的是,经过协商确定的早8点至晚8时的工作时间让辛丽特别满意,因为女儿中午可以自己从学校骑自行车回来,辛丽可以提前把午饭做好,稍微一热就能吃(何况,根据她的规划,这种状况只是暂时的)。晚饭因为要上晚自习,包括很多走读生在内的学生都是在学校吃的,所以一切都不耽误。
女儿说天长了,路上有路灯,晚上自己骑车回来就可以,辛丽说那可不行,小姑娘家的,妈妈必须去接你。
之所以选择餐馆打工,辛丽还有另外的考虑,自己要独立在这边做那件她熟悉环境时就确定的事儿,在与周边的人混个脸熟的同时,还需要对这边的环境与风土做更多的了解。
比自己年长几岁的老板娘让辛丽感到格外佩服,因为她几乎是凭一己之力撑起了家庭,还把一双儿女都送进了名牌大学。老板娘也很喜欢这个干活麻利又勤快的新助手,同时也特别理解辛丽的处境与心情。为人善良真诚的老板娘让辛丽感到很温暖,在相处了一段时间之后,辛丽倒觉得自己有些不厚道,就和老板娘说了自己的想法,在这儿打工其实只是权宜之计而已。没想到老板娘对辛丽想去农贸市场卖盒饭的想法不仅很支持,还说要帮辛丽办理健康证等手续,辛丽激动得不行,干脆直接认老板娘做了自己的姐姐,还让女儿来拜了大姨。
那场连绵的大雨之前,辛丽的餐饮从业手续全都办下来了,老板娘催着辛丽早点动手,辛丽有些舍不得离开,老板娘说甭担心我这儿,你姐夫能来店里的时候叫俩人儿,其实很多时侯实际上也就我一个人盯着,早习惯了,放心忙你的去吧。
快到小区的时侯,辛丽发现有两辆发生了刮擦的车停在离小区大门不远处的公路上挡住了道路,就从三轮上下来,找了个斜坡把三轮推上了人行道。
从农贸市场到住处,骑三轮也只有十几分钟的路程,此刻的太阳正毒辣,人行路上有些细短而扭曲的如小枯枝般的东西,辛丽知道这是从绿化带里逃出来的蚯蚓。这个夏天的雨水太勤了,昨夜又是一场雨,应该是过于潮湿的泥土令它们感到窒息,它们才不得不从泥土里爬出来,却不成想会在烈日下丢掉了性命。虽然辛丽不喜欢这些细长扭动的东西,可一想到这毕竟也是些生命,还是感觉心里有些搁搁楞楞的难受。
06
穿过几幢楼房,再有一分钟辛丽就能到家了,这时忽然从她的背后传过来一个声音,那个人喊的是她的名字,声音很耳熟,她回过头,吃惊地发现果然是那个她发誓不想再理踩的人。
辛丽转回身,没做任何回应的继续往家地方向走,那个人却追了上来,伸出手帮辛丽推三轮车。
辛丽拉下三轮车的手刹,转过头对那个人说你甭费那劲了,我说过了,咱们压根儿一点复合的机会都没有,还是各走各的路吧。
听了辛丽的话,男人从三轮车车邦上松开了手,尴尬满脸地站在那里,辛丽不再理会他,兀自向前骑去,那个男人竟又由慢而快地跟了上来。
辛丽完全没有想到老胡会找到这儿来。自从从老胡的家里搬出来之后,老胡去店里和辛丽租住的房子那里找过她几次,完全一副一定会痛改前非的样子,但辛丽还是断然地拒绝了他。
多年的生活及情感磨砺,让辛丽明白了她从书上看来的那句关于认知与行为的关系的话原来是那么的有道理。
造成老胡在其家人无理取闹时没有主见的暧昧态度,以及对待辛丽的女儿所呈现的挑剔状态,是由于老胡认知的局限性、个人心胸与性格决定的,而这些己融进骨子里的东西却不是说改就能改的,因而即便老胡是从本意上真的想对她们娘儿俩好,但结果却肯定是更多的烦恼与痛苦。只可惜无论辛丽怎么解释,老胡就是认识不到这个问题的根本之所在。好在两个人只是请客吃了饭,并没有领证,否则不知还要费多少周折。
通过后期的表现看,当时老胡不愿领证,更多的是出于个人资产保全方面的考虑。一方面口囗声声说爱你,一面又像防贼一样防着你,这、这、这是什么人呀!老胡的这些在生活中逐渐显了原形的小心思,令辛丽感觉到极大的羞辱。再和他在一起,那将是最大的愚蠢与荒唐。
07
辛丽打开院门,这时老胡已经跟了上来。辛丽转身把他挡在了门外,老胡说这太热天的我跑这么远找到这也不容易,就当个普通朋友进去喝口水也没什么吧!辛丽说跑多远是你的事,跟我没关系,嫌热你还是赶紧找个地方凉快去吧,反正我这是不欢迎你,也不会让你进。老胡执意要进,辛丽坚决不肯,俩人正在争执不下,隔壁的院门一响,老丁从自家院里走了出来。
老丁问明了原委,对老胡说,咱都是老爷门,咋能这么不害臊呢?跟您说句客气的,您呀,还是别在这儿纠缠了,你要是再来缠,别说小辛报警了,就是我这路过的和这儿的街坊四邻也不会答应!强扭的瓜不甜,咱都岁数不小了,这道理想必您也知道,挺大岁数个老爷们,欺负个弱女子算啥事啊!走吧走吧……
08
眼看着老胡走远了,老丁转身对辛丽说,太热的天,快回去歇着吧!嗯,要有什么事,你就言语一声,街里街坊的住着,你也甭客气。辛丽忙说好的好的,真是谢谢您了!丁哥,到屋里坐会吧,这太热的天,我给您杀个西瓜吃。老丁说不用了妹子,我回了。说完就转身走了。
待老丁家的院门响过之后,辛丽才转身回到自家院里,随后又缓缓地关上院门。
辛丽对自己邀请老丁的举动有点儿暗自的吃惊,自己咋就那么放心的邀请他进屋呢!
其实邻里之间相互串个门也不算什么,可这对辛丽来说却是件不同寻常的事。
自从离婚之后,尤其是和老胡分开之后,除去在自己的理发店里,辛丽用冰冷的不苟言笑和朴素的衣着将自己包裹起来,虽说这并不能使自己完全避开那些无聊或者是不怀好意的男人的搭讪,可当这样的情形出现时,这些男人往往又会被辛丽的冷言冷语怼得甚觉无趣,其心里的非份之想便如未能燃起的火苗经了大风般,瞬间就被吹熄了。
辛丽曾经打工的餐馆,虽然主营只是各种面,却因为口碑与味道都不错,故而有很多老顾客。有一次丁师傅带着一个朋友去吃饭,因为是邻居两个人就彼此寒喧了几句。待到下午客人散尽之后,老板娘问起来,辛丽说是邻居,老板娘说那你可有福了,这可是个有名的好人。
老丁是附近一家国企单位的班车司机,老板娘的丈夫以前曾经在那家单位做临时工。据她老公说老丁为人正直厚道,对她老公这样的临时工从来都是一视同人,从来不厚此薄彼。后来老板娘的老公因被辞退了,老丁还曾经专门去她们家看过几回……
09
临近吃晚饭的时候,辛丽想自己用不用给丁师傅送点吃的过去。丁师傅跑完班车回来,通常都是七点来钟了,故而他的晚饭比大部分人都要晚一些。
丁师傅还曾帮过辛丽一个大忙。辛丽的午餐盒饭生意开张之前,她就给自己定好了原则——自己的主任务是来陪女儿,盒饭生意只做中午的,最高量定在六十份上,这样既能保障自己以女儿为中心的精力与时间,同时也不会对周围的几家小餐馆带来太大的冲击而给自己带来不必要的麻烦。可在生意开张的第五天,尽管她在之前已经下了一些功夫,但挑事的还是来了。辛丽知道来挑事的家伙应该是受了市场上某家小餐馆老板的唆使,也没跟他争,那家伙让辛丽收拾东西赶紧滚,周围的小贩们倒是看不下去了,纷纷指责那家伙,那家伙也知道众怒难犯,一脚踹倒了辛丽盛绿豆汤的保温桶就骂骂咧咧地走了。天热,辛丽每天出摊的时候都会带一桶免费的绿豆汤给大家。
辛丽收摊回家的时侯,恰好丁师傅也刚到家门口,他看见了保温桶上的鞋印,就问辛丽是怎么回事,辛丽就忍不住说了。老丁说这也太欺负人,没事,待会儿我去找他们去。
辛丽等女儿午睡后去上学了,就去面馆找她不久前认的干姐姐商量对策。
当老板娘听辛丽说丁师傅说会去找的时侯顿时释然地笑了,她说好妹妹你就放心吧,市场上那些做生意的多数是外地人,惯爱欺生,可见了本地主儿一般都不敢招惹,老丁在这地儿多年了,威信口碑又好,莫说是外地的人,就是本乡本土的经营户也得给他个面子……从那以后,果然再也没有人来捣过乱。为了表示感谢,辛丽给他买了一盒好茶叶,费了好大的劲儿老丁才勉强收下,还一再强调以后千万别这样客气。
辛丽望着桌上装好饭菜的快餐盒有些拿不定主意,犹豫了半天,还是放下了这个念头,天快黑了,她怕这样会影响老丁的声誉。
她坐回沙发上,心里有点乱。今天要不是丁师傅来解围,说不定老胡就会闯进来,这家伙要是进来了,很可能就又会动手动脚的,俩个人免不了会有一场撕巴,真是多亏了丁哥了,幸亏恰好女儿有事说好了今天中午不回来,要是让女儿看见了这家伙,弄不好就会严重地影响心情呢。这家伙就这样走了?会不会还不死心呢……
这些念头搅得辛丽有些心烦,为了让自己静下来,她顺手打开了电视,想让电视节目分散一下自己的注意力。
10
电视上的画面,逐渐地让辛丽的心绪平静下来。因为手机定了提示接女儿的闹铃,她的注意力慢慢地转移到电视上来,可正在她看得起劲儿的时候,啪的一声电视就黑了屏,屋里顿时一片漆黑。难道是停电了?辛丽向窗外看了看,外边的天也早都黑了。她从屋里走出来,发现有不少人家的灯都是亮的,包括同单元楼上几家窗户上也都透着灯光。辛丽这才明白只是自家失了电而已。
辛丽去查看了下,发现装在客厅墙上的空开跳闸了。因为不久前空开也跳过,空开的罩子盖是半敞着的,当她根据以往的经验,用平时自己敲后背用的小木棍向上轻推跳闸按钮,但这次却没能像以往那样被轻松推动,她不敢继续使劲儿推了。辛丽把电话打给物业,物业效率倒是还不错,只一会儿电工就打电话过来询问,听了辛丽的介绍电工说极有可能是空开坏了,但他没有这种型号的空开了,所以只能明天再给她想办法了。一晚上没电,对辛丽说没什么,可女儿回来还是要学习一阵子的,这可怎么办呢?辛丽忽然想到老丁,问问丁哥吧,他或许会有办法。
听完辛丽的陈述,老丁说你稍等一下我拿上工具。
到了辛丽屋里,老丁说拿个小板凳来,我踩上去看看。辛丽说只有椅子和马扎,老丁说把马扎拿过来吧。辛丽觉得踩马扎不安全,老丁说没事。老丁把手电筒递给辛丽说帮我照着。站上马扎的老丁查验了一会,告诉辛丽确实是空开坏了,不过我这里有一个旧的,就在这包里。家里电器的开关都关了是吧?辛丽说嗯,刚才按电工电话里说的该断开的全断开了。
老丁麻利的动作让辛丽看的出神,她忍不住说丁哥你咋什么都会呀,老丁说闲着没事瞎捣鼓呗,三角猫,啥也不精。
因为外边阴着天,屋里比较闷热,手电筒光柱之外的散光里,老丁的脸上布满了汗水,辛丽柔声地说丁哥下来擦把汗歇会吧,老丁说不用这马上就换完了。
换好了,我把按钮合上,你就去开灯试试看。说着老丁用手把空开按钮推了上去,并顺势用赤着的小臂擦了下脸上的汗。擦汗的同时,大概是忘了脚下踩的是一只马扎,老丁的一只脚向旁边一撤,被单只脚踩着的马扎猛的一收,饶是高度不高,老丁还是被闪了个趔趄,还没完全放下的右手出于身体自保的本能下意识地向右下方一划拉。
辛丽先是吓了一跳,紧接着就是一阵酥麻迅速的由左胸处散开。
原来,老丁这下意识地一划拉,右手正好按在辛丽的乳房上。停电之前,独自在家看电视的辛丽只穿了一件很单薄的小衫,因为着急,去找老丁来帮忙前也忘了换。许是出于怕老丁跌倒的下意识反应,在老丁的右手按在辛丽左乳上的时候,她的双臂猛地抱住了老丁……
老丁也抱住了辛丽,两个人紧紧地贴在了一起。辛丽感到有些眩晕,呼吸也有些急促,有一种强烈的将她与周围的环境隔离开来的感觉在她的体内漫延,好象自己正逐渐的不属于自己。就在这时,手机闹铃响了。
手机的定时闹铃瞬间把一切拉回了现实,俩个人迅即都松开了抱着对方的手臂,都有些尴尬。羞红了脸的辛丽走到墙边,按下电灯开关,房间里顿时一片刺眼的亮。辛丽对兀自有些发愣的老丁说,丁哥,没伤着吧?真是太谢谢您了,到点了,我要去接孩子了……
11
自那次尴尬的相拥之后,一连两天,辛丽一有闲暇就会想起那晚的情形,有时候会觉得脸有些发烫,她的心里有些凌乱。她既想看到老丁,又担心老丁会误会她是个很随便的女人故而又怕看见他。相识这么久,她和老丁竟然都没向对方要过微信号与手机号,单从这一点上看,老丁就比很多同龄男性正直持重得多。这一抱,不会吓着他吧?应该不会吧!从老丁那短暂的拥抱里,她似乎察觉出了他对她的喜欢。一想到那个瞬间,她的脸又不由得泛起阵阵红晕。
这一抱之后,自己这些年的情感经历,有时候也会像电影镜头一样在脑子里闪过。当初的时候太过单纯,只凭着对大城市的向往,以及前夫对自己的美好承诺,就在并不真正了解对方品性的时候嫁给了他。而且那时的她,本身除去源自本质的善良与肯干之外,也不太懂得对家庭与情感的经营。到后来被老胡追求时,出于对另一半出轨的恐惧,又矫枉过正地将老胡的年龄偏大当做婚姻稳定的基础。原来这些都是片面甚至是错误的。真正良好的婚姻,应该是以双方的理解、支持与包容为基础的。两个三观少有重合或近似的人,对很多问题的看法都会发生很大的分歧,在这种情形下谈相互的理解与支持,不是天方夜谭就是痴人说梦。
通过这段时间的观察了解,她发现她与老丁之间有着很多的共性。当然,有这些共性未必就代表着可以做夫妻,但做真正的能够彼此尊重与珍惜的朋友是没问题的。对呀,我应该把这想法大大方方地告诉丁哥,自己不会强求什么,但以我们俩的品性,做个能够彼此珍惜与尊重的朋友应该是没问题的!对,就这样,到中午我就把这个想法告诉丁哥。
人就是这么一种奇怪的东西,一旦拿定了主意,心里的忐忑就消失了。辛丽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已经是凌晨两点多了。
12
第三天中午,辛丽收摊回来,女儿已吃过午饭睡下了。她简单地收拾了一下,又对着镜子看了看,用手拢了下己盘好的头发,起身去找老丁。
老丁在自家的院门口自己动手装了个电子门铃,辛丽动手按下按钮,隐约的听到房内传来轻柔地铃声,可等了一会儿,却并不见老丁出来。辛丽看看表,觉得就算睡午觉,应该也是刚躺下,怎么会听不见?莫不是在厨房或卫生间?辛丽又等了一会儿,再次伸手按下门铃,侧耳听了听,仍然不见什么动静。
辛丽有些怅然若失地走回自己的住所,心里复又忐忑起来。
各家各户的灯逐渐亮起来的时候,辛丽又去看了看,老丁的房间的窗户却没有任何灯光透出来,看来,人还是没回来。从学校接回女儿的时侯,老丁家依然黑着灯。
辛丽的心里有些凌乱。
半睡半醒地迷糊了一夜,待女儿吃过早饭,她骑上电动车把女儿送去了学校。回到家里停好车子,刚准备回身去关院门,这时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丁哥啊,好几天不见,上哪儿去了?"辛丽的声音里很明显地带着惊喜与担心。老丁笑了笑说单位有点事儿,我要出差了,今天中午就走,过来跟你说一声。
原来,市里的一个下辖县发生了洪涝灾害,按照市里的统一部署,老丁所在的单位也筹集了一部分物资,抽调了部分人力去参与支援。本来,单位领导考虑到老丁年龄大了这次就不让他去了,老丁连着去找了几次领导,领导只好答应了他。
辛丽问要多久,老丁说那也说不定,这次不只是送救援物资,去了要统一听从救灾指挥部的命令呢……
辛丽备好了中午所用的食材,看看时间还早,就擦干了手打开手机,她希望能从手机上刷到更多的有关邻县灾情及抗灾、救灾的信息。
老丁走了快一个星期了,临走前他给辛丽留了电话,期间辛丽只打过一次电话,电话里老丁说挺忙的,她就不再给他打电话了。
老丁走后的这些日子,她变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关心天气的变化。这个夏天雨水真是太勤了,尤其是老丁去的那个地方。
屋外传来阵阵雷声,辛丽赶忙跑出去看。早上还晴朗的天空又有黑色的云层涌动起来,紧接着是一阵风。
风停了,细密的雨丝在空中形成一片无边的雨幕。辛丽靠在门口,心中暗自祈祷这个漫长的雨季快点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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