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无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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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参与月·主题写作征文第八期：成为的创作。

林子一眼就盯上了那个穿着时尚的年轻女孩，女孩推着一辆白色电动自行车，车筐里放着一个白色的单肩挎包。

凭借多年偷盗经验，林子一眼就判断出那个皮包是真皮的。集市上人来人往，出地摊的不时吆喝着生意，赶集的人在摊位前讨价还价，似乎没有人注意到此刻正准备行窃的林子。

林子和同伙黑子交换了一下眼色，然后黑子超过女孩的电动车向前走去，两个人一前一后把女孩夹在中间，这是他们之间的暗号，黑子负责观察周围环境，林子负责盯梢和下手。

林子在女孩身后不紧不慢跟着，他在等待时机。那个白色的皮包里会有什么？手机？银行卡？购物卡？或许还有一叠厚厚的钞票。

已经快到中午了，林子饥肠辘辘。他心里想着，得手以后和黑子找一个不起眼的小饭店，要两个小菜，每人喝上半斤二锅头，然后回到出租房里美美睡一觉。

女孩在一个卖油炸糕的摊点前止步，向摊主询问了一下价格，然后把电动车停好。

机会来了，趁女孩转身和摊主交流的时候，林子紧走两步上前，迅速掀开电动车的筐篮，敏捷地抓起那个白色的挎包，然后把包塞进原本敞着怀的羽绒服里捂住，整个过程前后不过3秒钟。

紧挨着油炸糕摊的一个卖菜的大娘碰巧目睹了这一幕，林子恶狠狠地盯了她一眼，卖菜的大娘垂下头，就当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样，默默整理着脚下那枯黄的芹菜。

林子紧走几步追上黑子，碰了黑子的胳膊一下，然后把包迅速交给黑子。黑子把包藏在胳膊上搭着的衣服里，然后旁若无人的样子快步朝前走了。

林子身后突然传来了女孩的惊叫声：“我的包呢？刚才还在车筐里呢！谁拿我包了！”

林子没有回头，向人多的地方挤去。

已经数不清用同样的手法得手过多少次了，迄今为止，林子和黑子还没有“出过事”。他和黑子专挑单身女性下手，先看穿着来判断对方的身份，是否有下手价值，再偷偷观察一会儿对方有没有同伴，会不会在短时间内遇见熟人，然后确定目标。

他们也挑单个老年人下手，因为他们兜里多少会有些钱，老年人没有几个懂得手机支付。

林子平时兜里经常揣着小刀和镊子，胳膊上搭着一件衣服作掩护，遇见背包的，先是判断包里会装什么东西，瞅准时机用小刀迅速将包划破顺手牵羊，遇见裤子后兜揣着手机、装着钱包的，就用镊子下手，大部分时候都会得手。不过有时候也会遇见警惕性高的人，对方正要声张之时，林子见事情败露，手里拿着刀低声威胁一句“别喊”，然后一声不响主动将东西还给对方，若无其事离开，留下惊魂未定的当事人呆在原地。失主失物复得，也不想给自己找麻烦怕遭报复，通常不会报警。

在人多的地方下手更需要和同伙配合，有时候需要提前踩点，提前观察，下手前要注意避开监控。在公共场合或是人员密集场所下手时更为小心，因为说不准受害人的同伴、朋友或者认识的人刚巧就在附近，尚若被受害人发现声张起来弄个人赃俱获，那就麻烦了。就算受害人在现场没有认识的人，也说不准会有保安和“好管闲事的人”冲过来帮忙。所以林子和黑子在公共场所就得需要一人下手，一人负责转移赃物，就算把下手的人当场逮住了，因为没有发现赃物，对方也拿你无可奈何，而负责转移赃物的人早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同样的地点可以一天下手多次，但一个时期内不能在同一地点下手第二次，这是林子和黑子的规矩。因为案子集中在一个时段发生，有人报了案，说不好这一带就会出现便衣。那些警察不是吃干饭的，他们会分析作案人的行动轨迹。

林子一边走一边留心是否有“可疑的人”跟踪，确定没有人跟踪后，他给黑子发了一条微信，约定分头回出租房。

他们所居住的地方是一个破产企业的老旧家属院，有5排房子，原本有20几户人家居住，由于家属院里没有集中供暖设施，过冬暖气需要自己买煤烧，所以一到冬天大部分住户都搬出去或到孩子家的楼房去住了，20多户的家属院只剩下七、八户人家。

林子是通过当地电线杆上的招租信息找到这个家属院的。租房的那户人家早已经买了楼房搬出去住了，自家小院一直都闲着，做饭的炊具和冬天采暖的炉子都有，院子里也有往年储存的煤。房东早就想把房子租出去了，林子联系到租房的女主人，女人要查看林子的身份证，林子说丢了正在补办，于是女人简单询问了一下林子的职业，就把房子租给了林子，押一付三，月租金400，租期3个月，水电费自理。

林子谎称自己在园区某个厂子打工，女房东也没有质疑林子的身份，因为林子和黑子当时穿着某个厂子的工装上衣，这两件上衣是他们偷来的，为了租房时能获得房东的信任才换上的，再加上这个家属院离园区并不远，大部分租房子的都是在园区的厂子里打工的，所以房东也没有刨根问底。

好在出租房里的陈设虽然简单，但生活设施基本具备，这个家属院大部分都是租房的，谁也不认识谁，倒也相安无事。住了一段时间后，嗅觉灵敏的林子和黑子认识了同在家属院租房的大娟和小丽，这两个姐妹是东北的，是两个卖淫女，她们拉客的手段是微信招嫖。

虽然是隔着几户的邻居，见面也打招呼，林子却从来不到她们那去，他嫌那两个女人“脏”。倒是黑子隔三差五去她们那里，回来后还和林子显摆，说她们两个看在邻居的份上给开半价，别人花200只能挑其中之一，他花200能 “双飞”。

林子曾经担心时间长了这两个暗娼会惹出事来，因为经常见到陌生男子出入她们租住的小院。如果她们哪天“名气大了”，弄不好会被人举报，警察来个突击检查，到时候说不准跟着受牵连。

好在3个月的租期快到了，林子和黑子商量着房子到期后重新租个地方，离这里远远的。

黑子把在集上得手的那个女孩的白色挎包打开，然后把包里的东西一股脑倒在床上。都是女人的物品，香水、口红、带镜子的小化妆盒、卫生护垫，还有一个棕色的小钱包，黑子拉开钱包拉链，里面有四、五张银行卡、超市购物卡、美容卡、身份证和七、八张百元钞票。

林子拾起女孩的身份证，照片上的女孩面容清秀，身份证编号证明女孩是个90后，名字叫孙雅晴。

林子注视着女孩的照片，用指尖轻轻地抚过照片上女孩美丽的面庞。

如果说每个人心中都存在一个完美的异性形象，这个女孩的外貌无疑征服了林子的心。

黑子把钱包里的钱掏出来，像往常一样把包、香水、口红、银行卡等女孩的东西塞进黑色的塑料袋，准备出门时扔到野外去，不能偷懒就近扔垃圾桶，会暴露自己的位置。

黑子想从林子手中夺走女孩的身份证一并扔了，林子却不同意。

或许是有些喜欢这个女孩的缘故吧，林子知道，很多人丢了钱不着急，就怕丢了钱包里面的各种证件和银行卡，因为这些东西补办起来相当麻烦，补办的过程能“跑死人”，还得看办事人员的脸色。

黑子说，你干嘛？还想给这个妞儿送回去呀！

林子说谁都不容易，钱拿了，包里的东西留着又没用，还是把人家的包和身份证上扔在大街上的人行道吧，有好心人捡了说不定会发朋友圈，女孩或许会通过朋友圈找回自己最需要的东西。

黑子说，你是不是喜欢身份证上这个妞儿啊。林子没有回答黑子的话，他知道自己不配喜欢身份证上的女孩，只是把黑子丢掉的包重新捡起来，把女孩的身份证放回了本来就属于女孩的钱包。

两个人到家属院附近的一家小饭店要了两个菜，吃的是烩饼，黑子喝了半斤装的一瓶二锅头，林子则喝了一瓶啤酒。

黑子借着酒劲儿说去找大娟，还说让林子试试小丽，说这两个女人的床上功夫都很带劲儿，林子不想去，说困了想回出租房睡觉。

躺在床上，林子静静地望着天花板出神。林子今年27岁，黑子比他大两岁，他们在老家是邻村，从小就认识，小学时又是同学，关系原本就不错。黑子爹娘在黑子8岁时就离婚了，黑子跟着娘，后来娘改嫁，后爹对他很不好还经常打他，于是黑子初中没上完就辍学了，打工又吃不了那个苦，又不愿回那个家，便开始在社会上流浪。后来黑子认识了一个上了年纪的老扒手，于是便从这位“老手儿”那里学会了盗窃的“手艺”，黑子以前跟着老扒手混，给老扒手打下手，偷来的财物三七分成。

俗话说：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有一天老扒手让便衣抓了现行，黑子当时离师傅不远，见师傅出了事拔腿便跑，从此离开了家乡，天南海北做着老本行，经常是这个地方干几个月，就换到另一个地方，跨县跨市，居无定所。

林子是黑子拉下水的，林子的出身同样充满坎坷，林子的母亲在他7岁时出车祸离世，父亲说出去打工，一走就再也没有回来，据说和外面一个女人过上了。林子的爷爷去世得早，跟着年迈的奶奶一起生活，由于从小失去了家庭，在小学时受尽了同学的排挤，又经常被同学欺负，只有遭遇相同的黑子把他当朋友，于是自卑的林子失去了原本活泼的性格。

林子比黑子好一点，因为林子上过高中，并且当时还拥有一个美好的大学梦，想着将来找个好工作孝敬奶奶。高二的时候，奶奶由于生病再也无力负担林子的学费和生活费，林子只好辍学了。奶奶一直对林子很好，是林子唯一的精神寄托，由于付不起住院费，加上家中债台高筑，奶奶只好出院长期卧病在床，从此离不开一大把药片，并且这些药还都很贵，如果药断了，奶奶也就支撑不下去了。

林子问过医院，手术费和后期治疗费需要5万，奶奶的病或许才能痊愈，从此5万这个数字成为了林子的心结。林子发誓要多挣一些钱为奶奶看病，钱能借的都借遍了，后来再也借不出来了，为了挣钱，林子跟过盖房班当过小工，做过货物搬运工，捡过垃圾卖过钱，可是连奶奶日常的药费也时常难以凑足，生活经常捉襟见肘。

奶奶去世前流着泪对林子说，这辈子唯一对不起的就是他，让林子跟着受到了连累。

林子握着奶奶的手哭了很久，奶奶去世后，失去了依靠的林子继续打零工。有一天他在街上遇见了偷偷回乡的黑子，在小酒馆喝酒时，黑子了解了林子的遭遇，想要拉林子一把，于是就提出让林子跟着他干。

林子知道黑子是扒手的情况后，一开始还很犹豫，可是经不住黑子反复劝说，看到黑子大把大把花钱很潇洒，于是便动了心。黑子不再和原来外面的搭档继续合作，让林子和他一起搭伙，提出五五分成，时间一长，林子从黑子那里得到了“真传”。二人分工明确，合作默契，形影不离，从此一干就是3年，黑子是老江湖了，反侦察能力特别强，3年来除了有几次事情败露后被人追过，还从没有进过局子。

林子跟着黑子经常是这个县干几个月就换到另一个县。他们从不住旅馆，因为旅馆会留下信息，一到某地就专门找出租房，偷来的钱由于不能存银行怕留下把柄，便由黑子负责保管，所以黑子经常保管着一个装钱的皮包，里面有一万块现金，以备不时之需，其余的钱大部分都被他们挥霍了。

在火车站、汽车站、公交站台、客运班车、集市、商店甚至是人来人往的街头，林子和黑子都曾做过案，专门挑单独的女性和老年人下手，因为不用担心打不过、追得上的问题。他们还有个规矩，就是只盗窃、不抢劫，被受害人发现了，就把东西还给人家并威胁对方两句，受害人没有损失又怕报复，大多都不会报案，如果盗窃演变成为了抢劫，性质就不一样了，受害人通常都会报案，并且对作案人记忆更加深刻，被抓的机率就会成倍增加。

这几年手机、项链、奢侈品等东西偷得多了，黑子便会拿出去变卖，专门找那些不起眼的小店销赃，对方出多少钱就要多少钱，从不讨价还价，其实双方都心知肚明。

他们也不是每天都出去当扒手，天气不好时就在出租房里歇一天，看会儿电视玩会儿游戏。林子和黑子都没有女朋友，这并非是不喜欢女人，而是能成为他们女友的人基本都不是什么好女人，黑子每到一地，便会想法设法去找卖淫女，林子没有这样的爱好，黑子出去了，他便会在居住地玩儿游戏等黑子回来。

黑子回来了，看样子是让大娟伺候舒服了，和林子嘟囔着大娟太骚，招数也多，希望林子有空也去试试，不用担心她们有病，她们都主动要求戴套。林子没有理会他，自己玩起了手机，黑子没一会儿就在床上打着呼噜睡着了。

林子和黑子基本每天都会有所得，房租快到期时，黑子提议再干一次就到邻县去，得手后再找大娟一回就离开此地。

林子说这两天眼皮直跳，总感觉心里有事却又觉得莫名其妙，他建议第二天不出去了，而黑子说林子的担心是多余的，这话听上去很晦气。

他们谁也没有料想到，这次下手将会造成两人之间就此分别。

第二天上午，林子和黑子到火车站售票大厅寻找目标。首先由林子进去装作旅客寻找目标，林子很快发现了一个穿着貂皮、戴着金项链的贵妇，一个人坐在大厅厕所处的角落，脚下是一个蓝色的拉杆箱，身旁的座位放着名牌小提包。贵妇座位这里是监控死角，而贵妇光顾着手机语音聊天了，看不出有任何警惕性，大厅里只有一位穿铁路制服的车站工作人员正在忙，没有警察。

林子来到大厅外面和黑子接上了头，黑子径直向那个贵妇的位置走去。这次分工是黑子下手，林子负责转移赃物，林子把外套脱下来搭在胳膊上，等着黑子得手转移赃物。

就在这时两个维持秩序的铁路警察走进售票大厅，在大厅门口聊起了天，林子隐约感到一阵担心，他想提醒黑子收手，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因为黑子已经走到了那个贵妇身旁。

林子的心七上八下，他盼着黑子手脚利索一点，神不知鬼不觉把小提包拿走，然后他们就乘坐出租车到下一个目的地去了。

可是未曾预料到的事情发生了，黑子已经得手，他把包藏在羽绒服里刚离开贵妇的位置，那名贵妇就突然转身发现自己的包不见了。贵妇看到了黑子匆匆离去的背影，就大喊“站住”从座位上起身冲向黑子，两名警察听到了声音并向黑子和贵妇的方向望去，贵妇一把揪住黑子的衣服大声质问着：“是不是你拿走了我的包！”

贵妇从黑子的羽绒服里抢回了自己的包，也发现了大厅门口的警察，然后大声喊着“抓贼呀”，死死拖住了黑子。

两名警察三步并两步冲过去，林子发现了黑子脸上恐慌的表情，他就和黑子只有几步远的距离，现在只有明哲保身了。林子匆匆转身，与两名警察擦身而过，顾不上再看黑子一眼，慌张地奔出候车大厅。

出了大厅后，林子一路狂奔，向着车站对过的公园跑去，只要跑进了公园，被抓住的概率就小多了。

坐在公园的长椅上，林子的心几乎都要跳出来了，他担心黑子会把他供出来。

不会的！黑子是铁哥们，他不会出卖朋友的，他希望是这样，不过他不能百分之百保证。万一自己刚才的举动引起了警察怀疑，万一警察突审黑子时黑子把自己招出来了呢？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临还各自飞呢，何况是没有血缘关系的朋友？

林子不敢再回租住地了，他脑海里呈现出警察抓住黑子时厉声质问的场景。

“叫什么名字！哪里人！身份证！现居住地！有没有同伙？干多少次了！”

万一黑子如实招供了呢？租住地是不敢回了，也许警察比自己还先到达那里，可惜了黑子放在柜顶上的那个装钱的包，黑子说过，这钱是用于救急的。

衣服、皮包、手机充电器是顾不上再拿了，林子只想快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也许过不了多久，他的姓名和照片就会登上警方的在逃人员目录。

可是逃跑连路费也没有，兜里只有三十块钱，打出租或许都不够。

林子想再下一回手，最后一次，得到钱后跑到外地，从此隐姓埋名再也不干了，因为风险太大了。

最后一次！林子心里这么想着，他定了定神，把外套翻个面穿上，林子的衣服是那种两面都能穿的外套，他和黑子各有一套，就是为了遇到紧急情况时，让衣服的颜色不再成为对方追踪和怀疑的目标。

他望了望四周，寻找可以下手的地点，公园对面是医院，那里人多，看病的人一般都带有很多现金。

林子来到了医院门诊大厅，坐在收费处不远的椅子上寻找目标。

这是最后一次！林子心里想着，自己还年轻，干点儿什么不好，可以打工，可以出力气，也可以学门技术，可以租个门市做点小买卖，从小打小闹开始。钱总会有办法挣到的，女朋友也会有的，踏踏实实的过日子总比整天提心吊胆要好，这些年一直颠沛流离，居无定所，平凡的生活或许才是最幸福的人生。

再干最后一次！然后隐姓埋名，从此洗手不干！

林子很快发现了目标，那是一个二十几岁的女孩，一看就是农村的，穿着十分朴素，甚至可以说很土，背着一个土黄的布包，包鼓鼓囊囊的。

女孩和一个中年妇女坐在林子侧方的长椅上，那个妇女大概是她的母亲吧。母亲一脸愁容，她说道：你奶奶的手术费需要5万，凑不齐医院不给动手术，现在还差一万多，我刚才求医生说了，医生答应先让咱们交上这些钱，剩下的我再去想办法。

女孩沉默了，隔了好一会儿才轻轻地对母亲说：妈，不行的话我就不去上大学了，你们上些日子给我凑出来的学费正好一万多，先给奶奶治病要紧。

母亲说：那怎么行，家里供了你这么多年，好不容易考上了大学，怎么能不上了呢。不准你再动这个心思，留着你那一万块钱吧，妈再想办法，妈已经给你在城里厂子上班的二舅打电话了，他答应再给想想办法。

女孩抬起头轻轻叹了一口气，她对母亲说：我们已经借了二舅不少钱了，他们家日子也不好过，他可能也没有多余的钱借给我们了。

母亲发愁地说：我也知道，可是能借的都已经借过了，你奶奶已经花了好几万了，我和你爹会想办法的，我记得你爷爷去世时，家里好像还有一个存折，上面有钱，只有你奶奶知道存折在哪，可是老人家已经昏迷好几天了，我回家再仔细找找，兴许会找到的。

女孩流着泪对母亲说：妈，你别骗我了，我知道，咱们家早已经没有钱了。

林子忽然动了恻隐之心，他想就此放过这对母女。可是自己现在太需要钱了，我可以同情她们，可是谁又能同情我呢？

林子内心十分纠结，是下手？还是放弃？

当那对母女从椅子上起身准备到收费处交费时，“职业”的本能还是让林子看到了稍纵即逝的绝佳机会。女孩的布包就斜挎在身后，这里距收费处有十几米的距离，从下手到对方发现失窃只有十几秒的时间，林子经过短暂而又艰难的思考，最终金钱还是战胜了理智。

最后一次，从此收手！林子心里这样想着，迅速跟上了这对母女，女孩的包带子系得很紧，解开带子不现实，他从裤兜里摸出刀片，趁着女孩和母亲在收费窗口和收费人员交谈的时机，贴在女孩身后熟练地用刀片划开布包的底部，包着塑料袋的一捆钱随即滚进了林子手里。

林子迅速抽身，把钱揣在怀里转身向门诊病房走去。他没有选择从门诊大厅的大门逃跑，因为多年经验告诉他，受害人发现失窃时第一反应首先是惊慌失措满地寻找所失物品，然后查看四周有无可疑人员和小偷最有可能逃跑的方向，就这短暂的几秒钟，对于逃跑者选择反方向逃跑来说已经足够了。

林子迅速躲进门诊一楼的步行梯，然后步伐从容地一直登上了医院的四楼。

躲进四楼的卫生间，林子打开了那个塑料袋，里面还有一层报纸，打开报纸，里面是一叠叠百元大钞，共有4摞，另外塑料袋里还有一个信封，信封的封皮上印着“西北工业大学”的名字。林子打开信封，里面是一叠百元钞票，另外还有一摞用橡皮筋扎好的50、20、10元和5元面值不等的零散钞票。

信封里还有一张信笺。林子打开那张信笺，上面写着：妈，我知道咱家已经没有钱给奶奶治病了，因为能借的亲戚都已经借遍了，奶奶是从小看着我长大的，也是最疼我的人，我舍不得她老人家就这样离我们而去。手术费要5万，还差一万多，我已经想好了，开学后我决定不再去上大学了，这一万住院费我会背着您交给医院，我已经给学校打电话说我不去上学了，请原谅我一直瞒着您，把我上大学的学费留给奶奶治病吧，因为，大学可以重考，奶奶的生命只有一次。

读完信笺上的字，林子的眼泪“唰”地一下子就流下来了。曾几何时，林子也有一个疼他爱他的奶奶，为了供他上学，奶奶经常去捡破烂，老人家总是把好吃的留给林子，自己都舍不得吃。他跟着奶奶生活了很多年，后来奶奶得了重病，因为没有手术费，虽然林子拼命去挣钱，却最终没有挽留住奶奶的生命，让奶奶最终带着遗憾离开了人世。5万，同样是5万，5万元会逼得一个家庭走投无路，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

林子泪流满面，不停地用衣服袖子抹着脸上那止不住的泪水。就在一瞬间他做出了决定，他要把这些钱还给那对母女，为了那个女孩付出的人间大爱。

林子把钱原封不动包好，他决定还给那对母女，是那个女孩的所作所为触动了他的心，让他原本晦暗的心灵见到了一丝曙光。她们一定会原谅他的，她们一定不会报警的。

当林子重新回到门诊大厅时，那个中年妇女正坐在地上嚎啕大哭，女孩跪在母亲身旁，默默地陪着流泪，她们的身旁已经聚起了很多人。

林子手里托着装钱的塑料袋，鼓足勇气走上前去，把钱放到这对母女的跟前，向她们鞠了一躬，然后准备转身离开。

然而林子却不知道自己无论如何也走不了了，因为近期医院的门诊大厅常发生盗窃案，这些盗窃案是林子和黑子的“同行”犯下的，为此医院不仅增加了360度无死角监控，还有便衣警察巡逻，林子此举无疑是自投罗网。

在那对母女充满迷惑和感激极为复杂的目光当中，林子刚一转身，面对的却是两个身材高大的便衣警察和一付锃亮的手铐……

THE END

《天下无盗》 

王府堂前燕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