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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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参与馨主题第十四期第一主题：等待

女儿的电话

傍晚7点，屋顶简约古朴的实木吸顶灯散发着温暖柔和的橘色光晕，笼罩着整个餐厅，琳瑜坐在餐桌旁，一边细嚼慢咽着，一边观看着影片《我的非凡父母》。餐桌上，馥郁米香随着袅袅热气扑向琳瑜，好像在不满地嗔怪道：“还真工作使人饱了，都这个点了，还不饿，还不专心吃饭！”是啊，从下午2点半一直忙到现在，除了上厕所和接听女儿放学打来的视频电话，她就没离开过电脑。好不容易忙完了，热热中午分装的晚餐，总算可以放松片刻了。不曾想，熟悉的铃音又响，女儿又打来了！

“妈妈妈妈，爸爸又弄疼我了，呜呜呜……”女儿声泪俱下地控诉着爸爸，“哪有哪有，她自己要玩游戏，玩玩又说我把她弄疼了”，不待琳瑜开口，父女俩在电话手表里同框了。这是今天第二个电话了，今年以来，诸如此类的电话越来越频繁，前两年春风得意的爸爸也一改常态，屡屡出镜。听父女俩说完，琳瑜一边安慰着女儿，一边把夹着菜的筷子对上镜头，让女儿猜猜是什么，以分散她的注意力。旁边的爸爸识趣地说：“好了，妈妈才在吃饭，我们赶紧写作业，让妈妈先吃饭吧！”琳瑜好一顿安抚，女儿得知妈妈周五煲好汤、新买的零食也等她开箱后，才破涕为笑地挂了电话！

电话挂断后，琳瑜没再观影，一晃四年，思绪万千，往事尘封却从未消散，好似早已化作气流融入身体，偶尔触及，仍令人痛彻心扉、不能自已。四年了，“贵人语迟”晚慧的女儿早已伶牙俐齿，再也不是那个年幼无知、任给爸爸做盾牌的婴儿了，而爸妈也不再是那对爸妈了！

四年前

四年前的盛夏，尚在生病养病的琳瑜，陪同刚升入初中的儿子移居新城，一边陪读一边静养和工作；而把女儿留在了丈夫工作的城市，与爷奶同住，非特殊情况，周末才一家团聚。这原是夫妻俩协商好的权宜之计，可好景不长，才过两月，琳瑜就明显感觉到了丈夫的疏离，电话微信爱理不理，周末团聚也借口缺席，时不时还挑挑毛病。虽然女人第六感提醒丈夫有异样，但因平日工作繁忙又是远嫁语言不通，琳瑜与丈夫共同朋友不多，她也只能一边反省自查，一边无可奈何地静观其变！

琳瑜曾试探性地跟丈夫讨论，“儿子现在叛逆期，晚上我一丝不苟地检查作业、督促订正、及时查漏补缺，他很反感，草草了事就想蹭手机。管严了还摔门顶嘴，不管又于心不忍。我现在还在养病，9月底复诊医生说进展不大，最近病友群有好几个病友又复发了，看看就怕。要不，咱们把儿子送到好的寄宿学校，我回来陪你们？”不曾想丈夫竟斩钉截铁地拒绝了，甚至还略带嫌弃地把琳瑜教育了一通，埋怨她不与时俱进调整辅导方法、还想花钱把儿子送寄宿，治标不治本。琳瑜有苦难言，平日丈夫对儿子学习不闻不问，心血来潮了陪玩活像两兄弟，还自鸣得意是快乐教育。

2019年11月初，夜深微聊中，丈夫几次三番地感悟夫妻感情日渐平淡、无话可谈，琳瑜像做错事的孩子怯怯地探问“我做错什么了吗？”，“你没错，只是越来越不是我想要的生活，没有二宝前，周末我还能跟朋友去深山老林放松身心，自从你怀孕、生宝、生病，一件接一件，看不到希望，我都掉队好几年，如今他们有活动都不喊我了，以前我可是老大！身体也是，以前晨泳冬泳从不间断，前不久去游了下，体力大不如前！”听着丈夫开诚布公地娓娓道来，琳瑜满腹委屈地说：“可二胎是你主张的，我想政策放开了，两孩子有个伴儿也好，便同意了。不料高龄产女，刚出月子孩子就生病住院了半个月，我也在医院陪了半个月，看着那么小的孩子打针、雾化、吸痰，我心如刀绞、无比亏欠，后面放下工作母乳喂养了18个月，好不容易熬到断奶了，以为像约定好的那样，你和奶奶辛苦带娃，让我追赶下工作，谁曾想奶奶撂挑子，我不得不继续带娃工作，这才熬垮了自己，生了这场病……”双方倒尽苦水，竟相对无语，生活却还要继续！

琳瑜依旧两城往返，只是随着儿子与初中同学的不断融入，渐渐地，儿子周末不愿意挪窝了，俨然已经习惯了新城新家新校新友的生活了。而丈夫，也忙里偷闲开始回归山水，晨起游泳周末爬山，一副乐此不疲找回自我的模样，也不愿意挪窝来新城相聚了！于是，琳瑜倒成了两边不省力又两边不着力的多余人了。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一个月，丈夫竟试探性地提议：“咱们这样也不是办法，人累心更累，人生苦短，也甭委曲求全了，要不，一别两宽各自安，离婚吧？”虽然曾无数次猜想又无数次叫停，然而当这两字蹦出来时，还是像晴空霹雳，让人措手不及、欲哭无泪！念着一双儿女，琳瑜放下自尊隐忍过挽留过甚至哀求过，然而这终抵不过丈夫苏醒的自由和重燃的激情。

2020年1月中旬，在那场史无前例的疫情定论之前，琳瑜在定期复诊结果出来后，断然成全了丈夫、放过了自己！记得医生把脉后眉头紧锁，念及琳瑜异地就诊不便，特意找超声科的朋友加开了B超号，当她看到B超单后，大惑不解地问：“怎么搞的，之前挺好，都快康复了，怎么这两次没进展还反复了？你的病程本来就较长，可不能再麻痹大意了。发生了什么事吗？最近睡眠怎么样？”琳瑜没跟如亲如友般的医生一一道明，只推说工作和孩子太操心。医生太忙了，每次候诊的病人那么多，她的专家门诊经常从上午看到下午，连午饭时间都没有！复诊返程途中，病发时的种种历历在目，琳瑜心里不禁哆嗦起来，彻夜难眠的痛楚、戳到腋窝的肿块、穿刺出来的脓血、无法站立行走的结节性红斑……还有年迈体弱的父母、尚未成年的兄妹俩，以及病友群里时不时的复发病例！“罢了，放过自己吧！”琳瑜深吸一口气，艰难地自言自语，随后在对话框里敲出了那俩字。丈夫几乎是秒回，几番确认寒暄后，竟迫不及待地说：“房子一人一套，女儿还小需要照料，你一个人身体不好，还是我带女儿吧；儿子现在初中，课程我也辅导不来了，就跟着你吧！要是没啥异议，你方便的时候咱们就去把手续办了，以后你和儿子需要我帮助的地方，但说无妨！”好个麻利，原来方案早都了然于心了！哎，“两权相害取其轻”，不得不说，这也算是最恩赐最佳的方案了！因为琳瑜尚在养病，还得工作养家糊口，幼女尚小，异地他乡身边也没人帮忙，也只能暂时委屈女儿了！

临近年关本是一家团圆的时刻，而突如其来的疫情防控在时空上很好地遮掩了这场变故；给了琳瑜消化、适应、舔舐伤口的时空，也让琳瑜暂时用各种善意的谎言保护了儿子免受家庭变故之苦！只是苦了年幼的女儿，可琳瑜想，只要人活着，健健康康地活着，才能更好更长远地守护！病会好的，儿子也会长大独立的，以后她还有很多的时间陪女儿一起成长、一起玩、一起学习甚至一起睡觉，她一定可以弥补回来的！

真相大白

疫情把人们隔离了三个月，管控放松后，开学前，琳瑜迫不及待地接回女儿，不曾想，在接女儿时真相大白了！原来丈夫从冷漠疏离到火急火燎地逼离，不仅因为找回了过去丰富多彩的业余生活，还找到了帮手有了新欢，不然，怎么可能无缝衔接到一起过年的了？难不成刚办完手续就能在大街上搭讪一女子领回家过年？邻居说还以为年前11月份就分了，因为那女人的车隔三差五地停在楼下。天了，真是人心叵测，十几年夫妻，居然如此算计枕边人？当真是欺人异地飘零没有帮手没有耳目，如此胆大妄为！身为公职人员，婚内出轨，还瞒天过海以夫妻感情淡薄为由，几次三番趁人之虚逼离！感受着邻居的诧异与同情以及无意说漏嘴的自责，琳瑜恨不能立马找个地洞钻进去，她羞愤难当、怒不可遏，脑海里却迅速浮现出曾经让她生疑却恬退隐忍不敢深想的场景：周中回家阳台上的红色女内裤，电话里女儿口中的“姐姐”，以及女儿生日当天一家去古堰画乡游玩时丈夫三番五次避开众人接听电话。琳瑜记得当时还调侃：“老婆孩子都在身边，这是谁在查岗了？”丈夫难以掩饰的惊慌失措，连忙笑脸推说是爬山群攀岩群的群友们邀约……散落的记忆像珠子一样顿时自动串连，一切是那么昭然若揭了，只有琳瑜这个蠢女人还曾傻傻反省自查、隐忍等待。当初他不假思索地粗鲁否定琳瑜关于送儿子去寄宿的提议，他几次三番地试探，不过是深省工作性质，害怕东窗事发丢了工作而已！琳瑜对当时情形至今记忆犹新，捋清始末后，她几乎以决绝的心态，迅速搜罗有限的证据，查询单位领导电话，大义灭亲检举前夫了，大有快意恩仇的侠女风范。只是，夜里看着睡在身旁的女儿的稚嫩小脸时，她自责了、后悔了！第二天上午，琳瑜义无反顾地致电领导，恳请撤案，声称自己身体不好孩子年幼，加上邻居所言可能也是捕风捉影，不想继续纠缠！领导自然深谙“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加上这种取证复杂，当事人主动撤案，他当然求之不得，乐做顺手人情了！是啊，相比身体和孩子，真相真是微不足道了；查明真相又如何，无非就是耗尽心力消耗健康，撕破脸皮两败俱伤？

浴火重生

疫情三年，琳瑜和儿子也安安静静生活了三年；而女儿，但凡放假或周末，甚至平时身体不舒服请假，都是琳瑜带着，一年也有一半时间陪伴！日子虽然辛苦，倒也平静。孩子总是聪慧敏感又宽厚的，儿子早已察觉异常并刨根问底搞清楚真相，从最初的痛苦迷茫到理解支持，从此懂事许多，不仅学习自觉、成绩突飞猛进一举考上重点高中，还俨然一夜长大秒变妈妈的守护神。偶尔爸爸探望，他或是避而不见或是一张冷脸，旗帜鲜明地站在了琳瑜的阵营！而女儿，也在懵懂无知中一天天健康长大，有时还童言无忌地显摆着她有两个家两个妈妈。千里之外的父母，却对琳瑜遭遇的一切全然不知，除了弟弟，她没告诉任何人，知道无益，反被世俗所累，徒增烦恼而已！琳瑜的病，没了婚姻里的忐忑不安和委曲求全，睡眠好了，人也豁然开朗了，不再像以往人前谨小慎微人后郁郁寡欢了。果然身心相互影响，每月一次的复诊结果也是渐入佳境，比医生预期还早地彻底痊愈，成功戒掉了中药苦咖啡了。身心痊愈的琳瑜也心无旁骛地重新聚焦工作，服务好老客户的同时，她深入市场调研，从国内外知名网购平台上搜寻爆品热品，了解产品流行趋势。琳瑜不仅与老客户一起拓展新产品，还成功与客户和设计师朋友一起推出了一款独家专利爆品，全程参与了产品从研发、申请专利、一次成型、投模修模、认证、量产到销售的每个环节。与此同时，琳瑜在调研中也随时搜集新的客户信息，积极通过邮件以及国外盛行的社交传媒开发新客户，也取得了一定成效。进过几年的沉寂，琳瑜的事业再次扬帆起航了。生活上，琳瑜吃一堑长一智，纠正不健康的作息和饮食习惯，一日三餐合理膳食，加强体育锻炼。每天碎片化锻炼，既劳逸结合杜绝了久坐后患，又确保了锻炼时间，获得健康的同时也收获了快乐多巴胺。她加强自主学习，不仅每天量化安排了阅读学习时间，甚至在工作时还把儿子初高中薄弱课程通听了一遍，以备不时之需，儿子卡壳时可以熟练地辅导。她不仅做回了那个驰骋职场的自己，更身体力行、潜移默化中亦亲亦友亦知己地引导着儿子，帮助儿子更客观更积极地面对生活和学习，收获了更亲密的母子情。宁静祥和、快乐自信重新荡漾在她脸上！

反观前夫这边，从前几年的春风得意，到今年的颓废萎靡，时不时放下身段舔着脸讨好儿子大献殷勤，动不动蹭蹭镜头露露脸与女儿一起卖萌撒娇，不过是新人别扭、矛盾又起、偶念旧情！每逢此时，琳瑜总是波澜不惊地避开陷阱，她珍爱浴火重生后的自己，知道这一切多么不容易，绝不会重蹈覆辙自毁宁静！她愿意做的和能做的，除了等待就是随时准备就绪！就像她暗想的，如果哪天前夫有了新孩子而冷落女儿了，她要立刻把女儿接回身边；如果女儿想妈妈想哥哥要回来，她也随时能接；如果一切正常，就等儿子大学了再接女儿吧，毕竟不是铁人也不再年轻，一拖二又工作的生活，她怕事与愿违。她需要时间，她一边努力一边等待，时常祈祷女儿慢慢长大，不要让她错过太多，好在，也快了！

琳瑜有时想，如果他当时不那么着急，接着赶上了疫情，她是不是会被蒙骗一辈子，而他外面新鲜劲儿过后就神不知鬼不觉地回家了？也或者她始终厚着脸皮、装聋作哑拖延时间？无论哪种情况，都逃不过离心离德和冷暴力，那她的病能好吗？而在她生病时把她弃如敝履的人，又何以能托付终身？所以还是长痛不如短痛，只要依旧做好父母，散了就散了吧！虽然病中遭遇了家庭变故，但在疫情的大灾大难面前，个人痛苦反而被削弱了，恰如专家所说，“除了生死，其他都是小事儿；除了健康，其他都是浮云。”疫情带给琳瑜新生，婚姻让她看清人心！

无论是成全别人放过自己，还是在隐忍中等待、在等待中隐忍，亦或在蓄积中等待、在等待中蓄积；琳瑜始终相信“前路漫漫亦灿灿，往事堪堪亦澜澜”，只要你认真生活就能找到其中隐藏的糖果！恰如那首歌“生活虽然普普通通，但也要乐在其中，要时常心怀着那一份感动……要学会面带笑容，不用再因为谁又顾虑重重，就在那冥冥之中，有一天你总会懂，生活它会送给你一片 万里晴空”！

好多事，我们无法左右，那就交给时间吧！活着，好好地活着，健健康康、快快乐乐地活着，然后一边努力一边等待着属于我们自己的万里晴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