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亲情困扰

郑重声明：本文系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本文参与馨主题第六期主题写作。

交通安全关乎生命，生命没有彩排。车祸，让许许多多温暖的家庭支离破碎，让幸福在车祸中断送。面对车祸后的亲人，转眼间沉浸在悲痛之中，被痛苦围困，无法自拔。

1.飞来车祸

“嘭…”“吱…”一声长长的刺耳的汽车紧急刹车声伴随着碰撞声，一道触目惊心的殷红划出长长的血痕，战栗的红色诉说着不尽的恐惧，一个身影被撞飞了出去。碰撞后巨大的惯性和冲击力使场面一片狼藉，惨不忍睹。伴随着金属刮擦声和撕裂的声音，人们惊叫呼喊：“出车祸了。”

一声大喊令所有过路的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去。人们从四面八方涌向了出事地点。那是东山大道与村镇路交叉路口，旁边就是加油站。不大一会儿，这个地方就里三层外三层地被围了个水泄不通。

一辆大卡车停在了马路上，车上下来一位五十多岁的中年男人，看到这情形，脸顿时煞白，哆哆嗦嗦掏出手机打电话，拨了好几次才打出去。一位花白头发的女人倒在了血泊中，脸色苍白，身体扭曲，一动不动。看样子年纪在六十多岁，鲜红的血以后脑勺为中心向四周慢慢散开。一辆半新半旧的三轮车已被撞得倒在地上变了形，车轮朝天还在慢慢转着。

围观的人七嘴八舌地议论着，有的惊叫着说：“真可怕，不知人怎么样啊？赶快叫救护车。”有的叹息着在说：“人有旦夕祸福，好好的一个人不定什么时候就遇上了祸事。”也有人说：“看情形，这个人伤得不轻，不知还能不能活了。”一个老大爷一边摇头一边感叹：“现在出门得小心，一不留神就要出事儿，这血淋淋的，吓死人了。”一个骑电动车的小伙子拨开人群冲进去：“这不是春华的妈吗？赶快叫120车。”此时，一旁的司机小声嘟囔着说，已打过电话了。不大功夫，警车和救护车都来了，伤者被送去医院。

2.等待团聚

那是2021年的春节，年初六，大家都还沉浸在过年喜庆的气氛之中。这天，孩子们有事出去了，72岁的金生在家喂完瘫痪在床的老婆吃饭，又给她换个一块干净的尿不湿，洗了手就坐在床边，一边嗑着瓜子，一边看着电视，电视中正在播放着春节特别节目。

一会儿，“吱”一声门推开了。“谁呀？”金生探过身子询问。

“金生，是我呀，来看看你们。”原来是姐姐来了。

姐姐78岁了，腿脚还很利索，她是骑着三轮车来的。

“姐来了。”金生忙跑出去，帮姐停好三轮车。姐还拎了一些他爱吃的麻饼。

“要不，叫妹妹也过来聚聚？我们老姐妹也好久没见了。”姐姐提议。

“好啊，前二天她打电话给我，她说现在干的活太累还不赚钱，想让我帮她找个其它的活干。我现在帮她找了一个垃圾分类监督员的活，既轻松又收入多，正好要问问她。我现在来打电话给她。”金生说着便拨通了妹妹的电话。

“妹妹你有空来我家吃中午饭吗？姐姐也来了，另外我帮你找了个活，你看看愿不愿意去。”金生对着电话说。

“好啊好啊，我一会儿就过来哦，我们兄妹一起聚聚。”68岁的妹妹在电话那头很高兴地说着。

金生和姐姐一边聊着天，一边着手准备中午的饭菜。

肉和鱼都是现成的，热一下就可以，再炒二个素菜，焖一锅米饭，很快就弄好了。姐弟俩说着话，关心着各自的身体还有小辈的事情。

时间很快到中午了，妹妹怎么还没到呢？姐弟俩心中有点不安了。“打手机万一在路上，不方便接，要不打个电话到家里，如果没人接，说明已经出来了。”金生说着便拨了号码，嘟嘟嘟了一会，电话无人接听，那应该在路上，快了，我们再等一会。

等了好一会儿，金生在门口张望着，可还是不见妹妹到来。打她的手机也没人接，想想不对，便拨通了外甥的电话。“我妈发生了车祸，还不知道具体情况，我正赶往医院去。”外甥的电话像晴天霹雳，金生顿时心跳加速，一阵眩晕，差点摔倒，急忙扶着墙，好半天才缓过劲来。姐姐看到金生的样子，也吓坏了，一个劲地问，怎么了？到底怎么了？

原来刚才车祸中的伤者就是妹妹，她骑着三轮车低着头经过东山大道壮志桥加油站那边的三叉路口时，没留神被转弯的一辆大卡车撞翻了，连人带车冲了出去，不省人事，车子也坏了，地上好大一滩血，场面极其惨烈，让人胆战心惊。围观的人群中，有过路的人认出了伤者，惊讶地喊：“这不是春华他妈吗？好惨啊，赶快救人要紧。”说着就打电话给外甥，叫了120车送往苏州大医院去抢救了。

妹妹儿子春华赶到医院急诊室，医生已把伤者送进了重症监护室，十几位医生护士忙忙碌碌，进进出出，看着让人更加着急。检查结果终于出来了，脑内出血，需要做开颅手术，全身还有多处骨折，伤势非常严重，先要交一笔手术费。春华忙叫老婆阿琴把钱打过去，让医生马上抢救。

金生和姐姐听到这个消息，心急如焚，差点晕了过去，急忙通知了各自的儿子，带上钱，兵分三路赶去医院看望。一路上他们坐立不安，不停地在心里祈祷：“菩萨保佑，让妹妹脱离危险”。

3.病危救治

金生一行赶到医院时，妹妹刚刚做完手术，还没有脱离危险，需要在重症监护室挺过四十八小时。她躺在那里与死神作着顽强的抗争，脸色煞白，双眼紧闭，深度昏迷，气若游丝，浑身上下插满了管子和各种仪器，生命垂危。外甥春华和媳妇一直焦急地守护在重症监护室外，坐立不安。

金生刚跟外甥说了一句话，突然医生出来了，拿着一张病危通知书让签字。金生顿时头“嗡”的一下，眼冒金星，天旋地转。过了好一会儿才稍稍缓过来。他抱着头坐在走廊的角落里痛哭流涕，两个肩头不住地抖动着。“不，妹妹，你不能有事，你走了，叫我怎么活啊？都是我不好，是我害了你呀。”他捶胸顿足，悔恨的泪水四溢横流。他非常想见妹妹，可重症监护室每天只有一个小时的探视时间，每次只能进去一个人。“不，让我进去，让我进去。”说着冲向监护室门口，春华连忙抱住他：“舅舅，别着急，等会先让你进去，你安静点不要影响医生治疗。”他心里一阵阵抽搐，一波连着一波的痛苦缠绕上了他，他被这种感觉包围并在顷刻之间吞噬了他。这一波巨大的恐惧感疯狂向他袭来，使他一下子难以接受这残酷无情的现实。

回想起这血腥的画面，一直不敢相信，这不是现实，不！这不是真的！他的心里出现了不敢想象的画面，他还不能完全接受这当下的情形，简直是太可怕了。尔后一个人蹲在角落，流下了眼泪，痛哭了起来：“妹妹，都是我不好，早知道就不叫你来吃饭了，老天为什么要这样惩罚我呀？是我害了你呀…”

等待的时间是多么漫长，金生忍受着痛苦的折磨，心始终紧绷着，抽痛着，担忧着，象一根绳子紧紧牵拽着。医生护士一丝不苟地忙碌着，监护室外家属们焦灼地等待着，一道门，隔着两个世界。看着门开门闭，医生进进出出。

24小时守候在门外的家属随时等待着护士的招呼和需要，比如缴费、拿药、采购特殊物品等，准备好了再在门外按铃交给护士。

金生看起来很憔悴，衣服非常凌乱，脸上满是担忧和自责的神色。他就这样守候着，感觉时光仿佛停住了脚步，心中只盼着奇迹的到来。“舅舅，坐下来靠一会吧，这不是一时半会就能出来的，你也要保重身体，节约体力。”外甥拉他坐在椅子上，已是凌晨一点多了，监护室外有人蜷缩着，有人躺着，有人坐着，也有人就地摊平睡着了，鼾声此起彼伏。可是金生内心纠结着，没有一点睡意。昔日的一幕幕浮现在眼前…

4.兄妹情深

那一幕幕往事浮现在眼前，金生七岁的时候就没有了父亲，那时妹妹才3岁，姐姐13岁，是母亲一个人把他们兄妹三人拉扯大的。家里穷得叮当响，衣服穿得破破烂烂的，姐姐妹妹一天都没上过学，从小就帮妈妈一起干农活挣钱，他是家里唯一的男人，他读了几年书，人也聪明能干，肯吃苦，不但是种田的好把手，就是电工算账之类的活也都能做。

后来，姐姐嫁给了一个死了老婆的男人，大她几岁，不过日子过得还算可以。姐姐婚后也一直照应娘家的孤儿寡母。

在姐夫的搓和下，金生找到了一个既漂亮又能干的媳妇，后来生育有一儿一女，在夫妻俩的同心协力下，日子也慢慢好起来了。

妹妹从小受宠，脾气比较倔。金生和妈妈怕妹妹嫁出去吃亏，专门找了个父母都已过世的人家，这样家里人口单一，就不会有任何口角纷争，日子可以过得称心一些。

谁知道妹妹命苦，嫁的男人平时马大哈，却不知是个酒鬼，喜欢喝酒。喝了酒，一个不开心就会破口骂人。妹妹脾气倔，常和男人争吵，男人有时还会动手打人，妹妹受了委屈跑回娘家诉苦。金生不止一次地领着妹妹送她回去，把那男人教训一顿，这样稍微好一点。

金生时常放心不下妹妹，时不时把家里的柴米油盐用水泥船摇了给妹妹家送过去。

妹妹有什么不开心，总要和哥说，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总要和哥哥商量。金生也像父亲又像兄长一样地照顾着妹妹，兄妹情深。

妹妹也生育一儿一女，后来男人生病过世了。妹妹儿女也长大了，金生帮妹妹把外甥们的婚事操办了。儿子媳妇还算孝顺，她也在厂里干干零活，帮他们做做家务。有时间也常会来娘家看看哥嫂。

即使如今大家都已年纪大了，孙儿孙女都上学了，他们也常常联系，互相关心互相帮助，有什么事都一起商量。就算这次，妹妹想换一份工作，也让哥帮她找。金生把妹妹的事放在心上，专门去居委会求了当主任的老同学，爽快的老同学就是给力，磕巴都没打，拍着胸脯说，随时可以让妹妹来上班。金生很高兴，正要让妹妹过来看看，谁知道就出了这个事情。

5.转危为安

黑色的夜里静悄悄，沉重的思索在萦绕。人生不可以重来，如果可以，我绝不会叫她过来。自从妹妹发生车祸后，金生的内心一直自责纠结着。

“某某家属可以进去了。”终于听到护士叫家属可以进去看望病人了，金生迫不及待冲了进去。妹妹头部缠满了纱布，只露出闭着的双眼，还昏迷着。腿部也绑住了，他抓住妹妹的手不停抚摸着摇晃着，眼泪扑朔朔流下来，不停地叫唤着她的名字：“妹妹你醒醒啊，我是你好哥啊，你看看我…”

妹妹头部传来一阵阵的疼痛，越来越疼，像要把自己分裂一样。她看不见自己的身下有鲜血渐渐地蔓延出来，也看不见周围人为她忙碌的样子，听不见家人的哭喊，只是任由自己的思绪放空、放空、再放空，飘上了天空。她模模糊糊地感觉眼前一片漆黑，找不到回家的路，也找不到自己亦父亦兄的哥哥。她飞呀飞，依稀辨出有人的声音和背影，那人将手紧紧抓着她，驱散她心底深藏的恐惧。她想拉住他，这时，远处传来一道亮光，这道光渐渐出现在两人中间越来越亮，最终变得刺眼。尔后她听见了周围嘈杂的声音，最多的就是“你醒醒，我是好哥。”“她醒了，她醒了。”然后就又渐渐地失去了意识。

妹妹终于被抢救过来了，金生喜极而泣，寸步不离地照顾着她。慢慢地可以吃点东西了，他拿了喂食的管子，熟练地用骨头汤冲了几勺奶粉，找来了没有针头的注射器，缓缓地将流质物推进管子里。每天都要摸着妹妹的手轻轻呼唤，给她喂食、翻身，擦洗、按摩、端屎端尿…每天不厌其烦地重复着这些事，妹妹一天天地也在慢慢好转。

6.亲情困扰

经过了半年的术后治疗和康复治疗，妹妹可以坐起来了，这半年里多亏了亲人们的悉心照顾，金生、姐姐、外甥、外甥女、外甥媳妇，轮番上阵，喂饭翻身、接屎接尿、按摩擦澡。功夫不负有心人，妹妹总算能吃能说能懂了，只是还有一阵阵，脑子不清晰，生活还是不能自理。不知道要到哪年哪月才会好。金生看着妹妹的样子，内疚极了，一直跟她及家人道歉。外甥媳妇却总是宽慰他：“这个就是个意外事故，谁都无法预料，您叫我妈吃饭，给她介绍工作，都是为她好，我们不会怪你们的，这事也是没办法的。”

妹妹出院了，儿女都得上班，不可能一直请假。每天早上，外甥媳妇帮婆婆弄干净身上，吃好早饭，让她坐在一个藤椅上绑好晒晒太阳，然后去上班。中午从厂里带饭过来给她吃，下午再去上班。午后3点钟外甥女过来给妈洗澡弄好回去。外甥媳妇下班回来再煮晚饭侍弄婆婆，常年累月，媳妇被婆婆困住，没有自由，也从无怨言，真是个难得的好媳妇。

金生看在眼里，为妹妹有这样的好媳妇庆幸。内心被痛心和惋惜冲击过后，更多的是一种说不出的感觉，是一种挣扎之中的释然，是一种禁锢之中的解脱，又或是当长久厮杀的困兽之斗的笼子打开后的不知所措。

过往的岁月，像一条冰凉无声的河，无数冰凉的往事，无声地沉没在河底。

有些事情在过去出了错，你会不断回顾和尝试是否能修复它，或以某种方式使它变得正确。

如今，面对轮椅上时而清醒时而糊涂的妹妹，面对为了照顾妹妹而忙于生活的外甥媳妇和外甥女，金生还时常处于自责内疚的困扰中而出不来。家有瘫痪的老婆要他照顾，无法亲历亲为天天去照顾妹妹，所以处于矛盾之中。想以金钱来弥补一下自己的过错，又苦于自己的养老钱有限，便显得捉襟见肘。

外甥懂得金生的心病，也时常劝慰他：“舅舅，你别自责了，这件事是意外，我们真的不会怪你的，我们谁都不愿意看到这个样子，可既然现实已然这样了，我们只能积极治疗和康复锻炼了。你自己也要保重身体，年纪大了要心态放轻松点才好。”看到外甥能这么说，心里好受一点。

老婆的病越来越重，变得不会吃饭不会说话，送进了医院。金生只能日夜陪护着老婆。同时又时时牵挂着妹妹。不堪重负的他，终于自己也累倒了。他躺在病床上，看着液体一滴滴流进自己的血管，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苦。他在心里默默地劝自己，只有自己身体好了，才有能力去照顾老婆，看望妹妹，才能解决困扰心头的郁事，我一定要赶快好起来。

人生有时候，会出现许许多多的意外，时而无奈，让人措手不及；时而痛苦，让人防不胜防。人生中的风景，其实都是心灵的风景，什么都可以错过，就是不能错失自己的心，但愿妹妹早日康复，金生早日走出这个困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