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鲁和大华

作者: 戈壁骆驼草 | 来源:发表于2024-02-23 06:47 被阅读0次

       

     

    (郑重声明: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老鲁”和“大华”是对儿师兄弟,哥儿俩在机修厂跟同一个师傅学徒。

    同时入厂,同时学徒,同是一个师傅,日后俩人的命运却迥然不同。

    学徒、出徒、成家,“小鲁”就成了“老鲁”。成了“老鲁”的他当上了机修厂的厂长。再后来,就成了集团领导班子的鲁副总。

    工作、娶妻、生子,“小华”成了“大华”。大华在客运总站开上了大轿子车,自打开上了大轿子车,大华就一辈子没离开过方向盘。

    人离不开生命,生产离不开安全。为了减少事故,集团成立了厂务安全处。办公室秘书安文被临时抽调到了处里,由他来协助新处长的工作。

    一万多人诺大的运输集团,有三分之一的机加工设备都集中在了“老鲁”他们厂。且不说生产有多繁忙。光这个厂的各个工业污染作业点就有好几处:打砂车间,每日里噪声巨大,尘沙飞扬。正可谓:对面瞧不着人,说话听不见声。

    再就是那个电镀车间,生产当中产生的有害气体直接危害到职工身体里的血液系统;还有那个污染严重的盐浴炉;还有分布在各个车间的冲床、剪板机。这些日夜不停运转的设备,由于职工操作不当,和设备老化所出现的机械故障,每年不知要伤害到多少职工的肢体。

    为了这,鲁厂长提起来就头疼。每年厂子和集团也都投资,也在不断地治理。可单靠那点儿少得可怜的劳动保护费,用在偌大个机修厂无异于杯水车薪。再加上受当时防护技术“瓶颈”的困扰,治理效果甚微。

    集团领导把安文调到了厂务安全处要做的头一件事,就是首先从机修厂分布最广,数量最多的冲压、剪切机床设备入手,彻底解决设备防护不当,工人致残致伤的老大难问题。

    安文是带着新引进的光电管技术,专程来找鲁厂长的。

    厂办室张秘书说,一大早就没看见过鲁厂长,听说他很早就去了车间,究竟具体去了哪个车间,没准儿!

    “安处,要不您先在厂办室坐坐?我去找鲁厂长。”这个小张秘书和安文认识,也知道安文新近调到了集团厂务安全处,但她也吃不准安文去厂务安全处具体是个什么“长”,把握点儿,就往大里叫,就称安文是处长,简称“安处”。

    “不用,不用,你忙你的,厂子我熟。”说着,安文戴上顶安全帽就直奔厂院而去。

    安文都快绕遍了大半个机修厂,却连鲁厂长的影子都没找到,他不无后悔,该让小张秘书帮忙来找鲁厂长。

    机加工车间没有;小修车间没有;打砂车间也没有。

    “你说你个当厂长的,不好好在你的厂长办公室待着,下什么车间呀!这么大个厂子!唉!找吧!”安文嘴里头自说自话地嘀咕着,加快了脚步。

    这个“老八级”工人出身的鲁厂长,是集团中层干部当中出了名的实干厂长。一天到晚扎在车间,还亲自干活儿。在厂长办公室你休想找到他的影子。他常在车间检修车辆的地沟里面干活儿,用鲁厂长的话说:这车辆检验,就好比医生看病,看不准毛病出在什么地方,就不能对症下药,要修好车,想都别想!因为他常在地沟里检验车辆,人们便送鲁厂长个外号:“地沟厂长”。

    干部们说,他这个厂长是不合潮流的厂长。

    工人们讲,他压根儿就不像个厂长!在工人们的眼里,鲁厂长就是他们的“大作业班长”。

    直到最后,安文绕到了厂子东北角的车辆检验车间。

    车间里停放着好几辆待检大客车。几个检验工师傅出出进进正在忙碌着。

    “师傅你好!跟您打听一下,看没看见咱厂的鲁厂长?”安文向一旁正在干活儿的师傅大声地打听着。

    “是谁找我呀!”还没等那师傅说啥,车间地沟里就有人搭腔。安文急忙低头寻声向地沟里望去。

    “呦!鲁厂长,总算找到你了!是我,厂务安全处的小安子。”安文和鲁厂长算是个熟人,之前在集团开会,和鲁厂长经常见面。

    “奥!安文呀!我当是谁呢?”微胖的鲁厂长放下手里的工具,有些吃力地从车间地沟里爬了上来。

    “鲁厂长好!”说着,安文就向走过来的鲁厂长伸出一只手。

    “还握啥手哇!尽整些虚头巴脑的。算了,算了。看不着吗!我这手上,油渍麻花的!哈哈哈!”啥事儿,走,回屋里去说。

    怪不得都叫他“地沟厂长”呢!还真得是从地沟里把他给“掏”出来的。安文看着眼前这位和自己父亲年龄相仿的鲁厂长不禁感叹道。

    “不好意思啊!小安子,没茶叶,白开水。”在厂长办公室,鲁厂长甩甩刚洗完手上的水。

    “喝水自己倒啊!”鲁厂长嘴里说着,抬起手,示意茶几上的凉水壶。

    明白了安文的来意,看着安文手里拿着的用于剪切机床上的光电管,鲁厂长连声说:“好!好好!你小安子这回可是为咱厂办了件大好事。小安子,你是不知道,就我这个机修厂,每年因为操作不当和机械故障,光切下来的手丫子就得有好几根!一出工伤,人心慌慌哪还有心思干活儿!这下好了,集团给了资金,又给了技术,总算给我去了块心病,哈哈哈哈!”

    “好!那宜早不宜迟,鲁厂长你看,我是不是下周一就带着技术员来,从咱机加工车间开始安装调试,您看这样行吗?”

    “行啊!这太行了!说好了,就下周一,到时候,我提前重新调整好生产计划,让厂技术科配合你们安装光电管。怎么?还有别的事吗?”

    “没了,就这事。”

    “没了?这也快到饭点儿了。要不你和我在办公室对付一口?”说着,鲁厂长就从他的黑挂包里掏出个大号铝饭盒。

    “等等。我看看啊?呵!舒服不过倒着,好吃不过饺子。你婶今儿给带的是饺子。小安子你小子好福气呀!快,小张”鲁厂长手里拿着他的大铝饭盒,叫住了秘书小张。

    “去,你快去蒸箱帮我把它热热。这饺子够小安子我们爷俩吃的了。”都知道这个鲁厂长有个怪脾气,他自己从来不去厂子食堂吃饭。来了客户,鲁厂长就让部门去“对口接待”。他说陪客户吃饭忒耽误功夫。每次上班都是就从家里带饭,几十年了,已经成老习惯了。

    “不了。鲁厂长,我得马上赶回去,下午西域二修厂来人,我还要赶到他们厂呢!改天,改天我去看我婶,去您家,吃我婶包的饺子。嘿嘿!”

    “那赶情好!说好了,提前通知,我让你婶给你包韭菜猪肉馅的,一咬一流油的饺子。哈哈哈!”

    安文在厂务安全处干了一年多,直到处里的工作走上了正轨。领导才决定,让安文又回到了集团办公室,继续干他的秘书工作。

    鲁厂长呢,也被提拔到集团当了副总,坐上了集团几位领导的“最后一把交椅”。

    说起鲁厂长的“提拔”,这都已经是第三次了。之前都已经说好了,可鲁厂长他硬是不来。他说他不习惯坐办公室,更不适合当什么副总。可人就是这样,人家上面说了,集团领导班子里必须要有一位基层上来的,实打实的工人来当副总才行。这不,鲁厂长软磨硬泡的还是不得不来上任了。

    “鲁厂长”就成了“鲁副总”,成了“鲁副总”的脾气性格却一点儿没变。司务会上来不来就是一通大炮,这下可好了,“地沟厂长”改成了“放炮副总”!

    “现在叫啥?叫大干大错,小干小错,不干还没错。”这不,因为看不惯集团机关个别人的懒散工作作风,鲁副总又开始放炮了。

    “一杯茶水,一颗烟,一张报纸看半天。这行吗!要我说呀,机关人浮于事,没有实事儿的人都下去,去基层厂子去干实事。成天坐在楼里光学会耍嘴皮子了,手上的功夫都丢光了。咱是啥?是工人,是靠劳动吃饭的工人。”

    每次的司务会都是由安文来负责记录。这时候的他,只顾得低着头,手底下刷刷地写着,安文知道,不抬头他也能够想像到几位副总的脸色这时有多难看!

    说到这机关,那可是裙带相依盘根错节的地方。大概天底下的大小机关都这样吧!你不知道谁跟谁有啥关系,一句话不对付,没准儿就兴挨着谁。

    这个“放炮副总”可真敢放炮!要不怎么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呢!

    上次司务会,因为讨论一个基层一把手提拔的事情,他鲁副总就过拍桌子。

    “我怕?我怕啥!我怕用这样的人,企业会给他整黄了!我怕老了,退了,工人们没处去开支!”越说越激动,鲁副总的血压也就上来了。结果,司务会没开完他就躺倒了。

    可没过些日子,那个基层“一把手”还是“风风光光”地去走马上任了。

    有什么样的师哥,就有什么的师弟。别看师弟大华是个“开车的”,那性格和他师兄是分毫不差。

    唯一和师哥老鲁不同的是,一个是集团副总,一个是普通大客车的驾驶员。

    提起大华,整个集团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几十年了,大华年年都是出席集团的劳动模范。他还出席过市级劳模、省劳模,还是全国公路运输系统的劳动模范呢!

    安全行驶四十万公里无事故;省运输系统节油标兵;全国公路运输系统技术能手。有了这些响当当的“硬件”,大华师傅成了当之无愧劳动模范。

    说到这劳动模范。企业年年都有劳模指标,年年都在逐级推荐评比。可不知咋的,随着时间的变化,那些年,基层推荐上来的工人名额变得越来越少,基层的头头脑脑却上来的越来越多了。

    安文有个在冀北厂工会的发小。那次他到市里来办事,顺路到了安文这里。说是来看老朋友,其实就是找安文来“蹭饭”的。

    “安子,你在你们集团没有整个劳模当当?”发小就是发小,说啥都直截了当。

    “整那干啥?”

    “要不说你傻呀?劳模和工资是挂钩的,当了劳模就等于有了钱,等退了休你还能多拿退休金呢!你这个集团大秘,还不近水楼台,不得先琢磨琢磨呀?”

    “自己评自己?那成啥了!再说,那劳模指标不是国家给一线工人的吗?”安文也是直截了当。

    发小诡秘地一笑:“你小子,跟不上形势。一天到晚净瞎忙!”

    凡是跟钱有关系的那些“好事”,在安文看来,一般都是“狼多肉少”,哪就轮得上他一个做秘书的安文呀!自知之明,安文压根儿就没做过那晴天白日美梦!

    像大华这样的劳模才是大家伙打心眼儿服气的真劳模。多少年了,人家凭着响当当的“硬件”,年年“榜上有名”。

    可事情都在变。这不,运输市场一放开,大客车一下子全归了个人。随着头头脑脑们一个个登上劳模榜,大华师傅也便成了个“鹤立鸡群”。

    那天,客运公司领导通知大华师傅去交大客车钥匙。

    来接车钥匙的是新车主二呆子。

    说起这个二呆子,那可是客运总站出了名的赖子,成天价吊儿郎当不干正事。

    因为有了位承包矿山有钱的舅舅,在运输市场全面放开,容许个人出资收买客运总站的客车政策出台之初,二呆子一下子就买了三辆大轿子车,还承包了两条长途客运班线。

    “华师傅,你老能不能不走,(冀东年轻人对比自己年长人尊称为“你老”)车虽然是我个人花钱买下来的,可这我…你老也是知道的,跑客运我在你老面前还是个外行。爷们儿,不走行吗?”有钱的二呆子接过华师傅递过来的车钥匙,陪着满脸的笑对大华师傅说。

    “不走?不走还给你开车呀?想了你个美。”大华师傅甩手出了门。

    大华师傅没有车开了。

    一个省劳模一下子没了自己的岗位,说出去,这企业的脸面也未必有多好看!

    大华师傅就被安排到了客运公司“三产”。一天到晚,带着一帮待业小青年们,做饮料,卖冰棍。人们说,可惜了大华师傅的一身好手艺了!

    那些日子,大华就是有些想不通。老觉得憋屈!憋屈得如同一匹老马被关进了猪圈。又像是一棵大树,被生生挤在了不大的小花盆里!

    不过,一辈子跑惯了车的大华师傅,干起工作来还是那么认认真真兢兢业业。

    平日里,他带领着一帮小青年们没白天,没黑夜地穿街巷,奔市场。

    可一回到了家,身子骨就像是散了架。眼睛看哪里都没好气,闷了就开始喝酒。

    “华师傅你好!”大华师傅家的门被挤开了一条缝儿。

    门缝露出颗尖嘴猴腮的脑袋,推门进来的是有钱的二呆子。

    只见二呆子手里大包小裹的拎了一大堆,还带来了两瓶五粮液。

    “听说你老在家,我就寻思着,今天专门来看看你老。”说着,二呆子自说自话地找个马扎坐了下来。

    “有事?”大华师傅对面前这个二呆子没啥好感。

    二呆子是个地震孤儿,碍于他死去的爹妈也都是运输集团的老职工,是自己的师兄弟的面子,大华师傅对二呆子始终有种既说不出口,又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情感交织夹杂在里面。

    “没事。没事。就是得闲来专门瞅瞅你老的。”二呆子欠欠身,笑着对大华师傅说。

    二呆子知道面前的大华师傅不待见他,就东扯葫芦西扯瓢的没话找话,和大华师傅唠了起来。

    临了,他说他还有事,改天他再来看华师傅,便拎着那块“砖头大哥大”悻悻地走了。

    如今,大华师傅家的女儿下了岗,儿子还在上高中。全家的吃喝着落全都压在了他一个人肩膀上。

    那阵子,二呆子成了大华师傅家里的“常客”,不请自到,有事没事就往大华师傅家里跑,每次来还都不空着手。

    最终,大华师傅还是从二呆子手里接过了那串自己熟悉的大轿子车钥匙。

    登上驾驶室,手摸着熟悉的方向盘,大华师傅五味杂陈。如今,还是面前这个方向盘。

    “老伙计,你再也不姓公啦!”抚摸着方向盘,大华师傅发出声耐人寻味的一声长叹!

    人生中,柴米油盐的现实告诉大华师傅,没了钱是万万不能的!

    重新开上大轿子的大华师傅,一家子的生活一下子显得宽松了不少。

    二呆子这回也不“呆”了,在大华师傅面前,他就像是变了人似的,大华师傅说啥是啥。

    自从大华师傅重新开上二呆子的大轿子车,车主二呆子往大华师傅家里跑的更勤了。

    大华师傅觉得,人不能闲着,有事情做总比没事做要好。

    大华就一如既往,像侍弄着自己的孩子似的,让自己开的大轿子车总是那么干干净净,明明亮亮的。

    自从重新开着上大轿子,大华师傅酒不喝烟不抽,干起活来依旧是那么的认真、卖力。

    可岁数毕竟一天天地大了,人老了!

    终于有一天,大华师傅还是不得不交出他那串自己已经攥出了汗水的车钥匙。

    安文和大华师傅尽管见面次数不多,但也算是个熟人。 因为大华师傅每年的劳模事迹材料都要过过集团办公室安文这个秘书的手。

    大华师傅给安文的印象:人瘦瘦的,个子不高,话不多,一天到晚穿着一身工装。一个心眼儿就知道要干好工作,要开好车。

    那天,听说大华师傅病了。

    年底,集团要组织人下基层逐家去慰问劳模。

    安文作为办公室的负责人,和集团工会、劳资、宣传等部门组成了慰问组来到了大华师傅的家。

    看上去,大华师傅比前更瘦了。但人依然还是那么精神。

    慰问组带来的米、油,还有装在大红信封里的那几张大票。

    集团领导带队,摄像师、录像师紧随其后。

    进了屋,按照摄像师、摄影师的要求,领导们和大华师傅一一握手、合影拍照。

    那一刻,安文从人身后躲了出去。他要找大华师傅的女儿去打听大华师傅的病情。

    当慰问组领导们得知年后大华师傅要住院治疗的事情后,带队领导非常干脆,当即拍板:由办公室安文牵头负责,结合工会、行政、宣传等相关部门,落实大华师傅住院治病的诸多事宜。

    “劳模是我们企业的宝贵财富,像华师傅这样的省级劳模,在我们企业,乃至整个公路运输系统都是屈指可数的·····”领导话语真诚!他的这段临场发挥的讲话,让在场的人听了个个激动不已。

    领导们告别,要出门的时候,大华师傅眼里转着泪花,他紧紧地握着领导的那双热乎乎的大手,嘴唇抖了又抖,最终也没有蹦出一句整话。

    周一上班,安文办的第一件事就是电话联系大华师傅的女儿。

    “是,是的,都安排好了,市传染病医院。五病区。”电话那头,大华师傅的女儿,断断续续地把她爸住院的事情告诉了安文。

    “不用!安叔你不用来了。这里是传染病医院,医生说了,会传染的·····”

    大华师傅的女儿虽说比安文小不了几岁,但企业就是这样,安文是她爸的同事,按习惯,她是应当管安文叫叔的。

    撂下手里的电话,安文心里不是个滋味儿。他打电话给小车班的张师傅。

    “张子,把车开过来,嗯!现在,我们去传染病医院,对!车开到楼下,我马上到。”

    安文心里清楚,既然集团领导让自己负责华师傅住院治疗这件事情,那自己就有了“尚方宝剑”。

    “小张,你别进去了,把车停在车场等我,我自己进去,时候不会很大。”安文对小张师傅吩咐着。

    “这么多东西,我还是跟你进去吧!”小张看着安文手里拎着的大包小包,便和安文说。

    “不用!”安文向小张挥了挥手,示意他把车开到医院停车场。

    病房里,大华师傅的女儿在忙着为她爸擦脸。

    “爸,再喝点水,来,”她扶着华师傅依靠在床上,取出汤勺,打算给她爸喂点儿热水。

    大华师傅无力地抬起眼皮,微微地在摇头。

    听到响动,华师傅的女儿一回头看见安文已经来到了病床前。

    “安叔!你怎么···我不是电话里说了,不让你来吗!这··传染!”

    “是他安叔?”听见响动,大华师傅睁开眼睛,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安文有些激动。

    “是是!我是小安子。”安文急忙上前扶住华师傅,又为他往高里垫垫了枕头,大华师傅疲惫地重新躺下。

    门外,华师傅女儿止不住地在流泪。

    “安叔,谢谢你,这里是···”

    安文知道她要对自己说啥:“不说,不说了,啊!”安文喉头有些哽咽。

    “这才几天,华师傅怎么就···”

    “医生说肝癌晚期,没几天了····”

    “好好照顾好华师傅!随时给我电话···”

    一周后,大华师傅走了。

    那天,安文去了市总工会,找他原部队自己的老战友,劳动保护部的夏部长。

    “今天是那阵子风把你这个大秘给吹到我这个小庙来了?”夏部长还是在部队那样,说起话来大大咧咧的。边说还举起手,给了安文一拳。

    “怎么?今天阴着个脸,是谁又欺负咱老战友了?”说着,夏部长为安文砌了杯茶放在安文面前。

    “好茶!给你留的,走时候带着。”

    当安文把大华师傅的事情和老战友夏部长和盘托出之后,夏部长低头不语没了话。

    良久。

    “说吧。我能为你干点儿啥?”夏部长抬起头,盯着面前的老战友。

    “俩事儿。一是拜托老战友,以市总工会名义,后天为大华师傅送去一对花圈。华师傅不仅是咱市里的劳动模范,那也是多年来的省级劳模。人都走了,咱尽尽心意。这也是让工房的左右邻舍的师傅们知道知道,华师傅还是咱市里重视的老劳模。我琢磨着,这么做不算出格吧!”

    “嗯!给下属企业去世的职工以市总名义送花圈?这事还不多。行!不算!不算出格。回头我向主席请示一下,我想是没问题的。”

    “好!这第二,大华师傅下岗了,家里条件又不好,你就给来点儿实的,能不能直接来点儿干货,在政策允许范围内批点儿补助。”

    夏部长目不转睛地看着坐在面前的老战友安文。

    “哎!你可别这么看着我,来之前,我可早就打听好了的,你们有这笔经费,你也有这个权限的。”为了砸实这事,没等夏部长开口,安文就给他来了个“封口”。

    “哈哈!你小子,来指挥我来了。”

    “····”

    “好了!好了!下周,下周三你过来,填个表,拿大华师傅的补助金。”

    “不行!明天。”

    “怎么?这么急呀!你总得让我去汇报,也得给领导们沟通开会留点儿时间吧!”

    “···那,行吧!咱可说好了啊,还是部队作风,不许拖泥带水。”安文又叮嘱着。

    “我说安子,这事你怎么这么上心。这个华师傅不会是你的什么亲戚吧?”

    “你说呢!不过我告诉你,老兄,这个大华师傅可比咱的亲戚还亲,是我打心眼里最敬重的大好人!”

    那晚,回到家的安文,把自己了解大华师傅的点点滴滴都说给老战友夏部长听。

    像当年在部队那样,那晚,俩人一瓶白酒对半一撅。

    ·····

    第三天,大华师傅的补助金下来了。不是规定的五千,而是一万。

    因为安文是按照大华师傅“正在抢救”上报的,夏部长说,这已经是上线了!。

    送大华师傅走的那天,两个最大的花圈,是夏部长亲自送来的。

    “看看,看看,人家市里领导都来给大华师傅送花圈了!大领导给咱一个普通开车的工人···”

    “是啊!集团的、公司的、市总工会的···这花圈。”

    “看见了没有,还是要好好干,为企业干,为公家干····”

    听着工人们的议论,安文抬起头,意味深长地看着自己的老战友。夏部长走到安文面前,使劲握住了安文的那双手,啥也没说。

    ……

    同一个师傅的师兄弟。

    那一年,师弟“大华”走了,师哥“老鲁”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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