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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参与【馨主题】写作【困】第六期
引
清晨,我在桐木下练枪。
黄昏,我和莺歌坐在晴园皓月殿门口看夕阳。
日子久了,这两件事成了我的雷打不动的习惯,我被困在这一方小小的天地里,能做的就只有这些。
太子顾长风的音容在我记忆中已经渐渐变淡了,有时候甚至想不起来他脸上的一些细节。
我彻底成了一个失宠的异国太子妃,我在这里没有朋友,更没有亲人。
这是我无法改变的宿命,就像我生来便是西陵的公主一样。
看到皓月殿的桐木,我会想到西陵公主殿的桐木,可惜我再也回不了。
壬戌年九月十八,黄历上书:宜嫁娶。
东陵国太子顾长风迎娶西陵国公主诺澜。
是夜,洞房花烛,烛影摇红,顾长风揭开我头上绣着鸳鸯戏水的大红盖头,深情款款地对我道:“诺澜公主,我顾长风终于娶到你了。”
他朝我伸开双臂,想要拥我入怀,面对眼前陌生男人的深情之举,情急之下,我连忙站了起来,离开了男人的桎梏。
顾长风见我躲闪,也没气恼,只见他略微笑了笑,看得出来,他的笑容里有稍许尴尬,片刻,他开口温和道:“没关系,你刚嫁过来,可能还不熟悉这里。”
许是喝了酒的缘故,顾长风的面色有些微微泛红,红烛下的他唇红齿白,形容俊朗,一身红衣更衬得他多了几分风流之态。
我对他道:“对不起……”
他对我温和地笑了笑道:“没关系,我等你。”而后转身抱了床被子去了长榻。
1
西陵与东陵是两个地理位置上离得最近的国家。
我们两国不仅接壤,更是共用了一条玉珠河。
玉珠河顾名思义,它就像串成一条线的玉珠一样,把西陵国与东陵国的国土分割开来。
这些年来,两国实力相当,以玉珠河为界,一直相安无事。
六年前,我的哥哥诺然即位,不甘于墨守成规一成不变地守着祖业的他采纳了一些年轻人的建议,在国内迅速推行了新政:变法革新。
新政实行得很顺利,西陵的国力在短时间内突飞猛进,看到变法有成的诺然不禁有些飘飘然,他不顾众人反对突发奇兵,御驾亲征要去进攻东陵。
刀剑无眼,战场上历来成王败寇,哥哥年轻气盛,西陵国力通过变法虽在短时间内突飞猛进,国力领先于东陵,但国内依然有许多顽固派反对变法,他们趁着哥哥帅兵偷袭东陵的时候,挑起了一场有预谋的政变。
哥哥诺然刚打与东陵打赢了两仗,后方便传来政变的消息。心气甚高的他受不了突如其来的打击,急怒攻心之下病倒了,大军不得不即时开拔撤退,原本越过玉珠河三十里争夺来的东陵的土地,又还了回去。
哥哥还朝后,朝中已变了天地,哥哥眼看朝中被顽固派把持,却无能为力,日日郁结于心,再加上头风病日益严重,不久后便溘然长逝,他五岁的儿子贺儿灵前继位,似乎只是在朝夕之间,西陵国便彻底变了天。
东陵国在知道此消息后士气大振,他们乘胜追击。
西陵国内部顽固派与革新派的争斗日益白热化,以至于东陵大军压境的时候都无可出征之将材。
我自幼习武,一杆红缨长枪不敢说是用得出神入化,也算是无比娴熟了。
眼见东陵国军队长驱直入,直逼西陵城,我心急如焚,亲自向幼帝请缨披挂上阵,护卫我西陵国土,幼帝无奈只能点头允诺,我即刻帅兵出征。
我率领着哥哥留下的军队,与东陵国苦战三年,最后终于把东陵的军队逼到了原来的边界线玉珠河上,此后玉珠河,又一分为二,西边是西陵国,东边是东陵国。
凯旋后不久,听闻有东陵使者来访,夜宴来使,才知道对方是为东陵皇子来求娶西陵公主的。
经此一战,他们也知道了两国实力相当,不分伯仲,地缘上两国本就一衣带水,若是能求娶到西陵公主,结得百年之好,实为两国百姓之福。
西陵公主有二,我为长,今年二十三岁,二妹,今年九岁,对方显然是冲着我来的。
掌权的顽固派知道厉害关系,一开始坚决不同意,毕竟我若是嫁入了东陵,那西陵短时间内便无可用之将,若是东陵再打过来就麻烦了。
没想后来随着东陵使者游说的深入,明里暗里许了许多好处给西陵,顽固派竟也开始动摇了,最终他们以幼帝性命迫我,让我不得不点头同意了这门亲事。
本来我以为自己会嫁给东陵随便一个皇子,没想待到了东陵才知道,与我成婚的竟然是东陵的太子顾长风,这多少让我有些意外。
2.
新婚之夜,我推拒了太子顾长风的欢好之举。
顾长风看起来也并没有生气,他只是自顾地抱了一床被子,睡在了皓月殿的长榻上。
第二日晨起的时候,他割破自己的手指,在婚床上落下许多鲜血,东陵国的这些事,我隐约听过,新婚之夜的处子血,在他们这里是很重要的东西,东陵不像我们西陵那么开放,他们对女人的要求更多一些。
我知道他这是在帮我,想我得到他们皇室的认可,能够迅速在东陵立足。
我觉得自己应该感激他,可是不知为什么却总感激不起来,大概是因为嫁得并不那么心甘情愿吧。
婚后半月,顾长风日日在皓月殿留宿。
皓月殿是晴园的一处主要宫殿,也是晴园最大的宫殿,这晴园是东宫的一处园子,听说这里是因为太子大婚才修建的。
想来这皓月殿建筑颇有西陵风格,看来是专门为我修建的,这东陵的太子也太好面子了,为了让世人以为他对我好,竟然不惜修这么大的房子给我住。
偌大的皓月殿除了顾长风就我和陪嫁侍女莺歌以及李嬷嬷可以进来。
李嬷嬷是东宫的老人,一开始我和莺歌还处处提防着她,日子久了,发现她是真的为我好,便也就把她当做自己人了。
顾长风夜夜留宿在此,与我同房不同榻。
期间有去拜见过东陵的皇帝和皇后,他们都是极为和蔼的老人,特别是皇后娘娘,还拉着我的手问东问西,临别时,还送我了一套百子千孙被,说是等我们的好消息。
我坐在回东宫的马车上,抱着花花绿绿的百子千孙被,偷偷瞟了一眼顾长风,他看着我目光闪烁,我连忙低下头去。
那日晚间,他来的时候,我正和莺歌坐在皓月宫的门口赏月。
莺歌见他来了,便悄悄退了下去。
顾长风坐在我旁边,对我道:“诺儿,你想家了吗?”
他今日穿着一身天青色常服,墨发用发带轻轻束起,慵懒中透着几分风流之色,他是个美男子。我没有回答他的话,反问道:“若是你一个人在异乡,你会想家吗?”
今夜的月亮很圆,像个白玉盘一样挂在蓝黑的天幕上,月色如霜,大地上铺上了一层淡淡的银霜。
顾长风薄唇轻启道:“我大约是会的吧……”
在西陵的时候,公主殿是一个比晴园还大的园子,园子里有许多桐木,我和哥哥经常在树下持枪练剑,我的这一身功夫,一半便是出自于哥哥的切磋学习。
我朝莺歌比了个手势,不一会儿,莺歌便拿来了我的“长龙”。
长龙是一把陪了我许多年的长枪,枪头银光闪闪,系着根红樱,我喜欢穿着艳丽的红衣,骑着飞驰的骏马,手持长龙在原野上奔腾,遇见敌人就朝他狠狠地刺过去,快,准,狠且从不拖泥带水。
而今,我和长龙都被困在了这一方天地之内,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顾长风与我的每月出门巡游都取消了,毕竟我是敌国的公主,任性不得。
我摸着长龙上的红缨,心中思绪万千。
顾长风似乎猜到了我心中所想,他让人拿来了他的长剑。
皓月当空,月色下一枪一剑你追我赶,持剑人身姿宛若蛟龙,一个闪身,便到了我身后。
我手腕轻旋,长枪轻轻一挑,便打在了顾长风的青玉剑剑身上,这把剑看起来很是熟悉,只是我怎么也想不起来在哪里遇见过,正思量间,不觉已落了下风,顾长风一个横扫过来,我竟没有站稳,下一刻,稳稳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顾长风抱着我,月色下的他异常温柔,一双丹凤眼里满是晶亮的星辰,我在浩瀚的星辰里无限沉沦,不觉轻轻闭上了双眸,周围的一切在我心中不复存在,有的只是顾长风缱绻缠绵的热吻,直到惊觉胸口一片凉意,这才反应过来顾长风和我已经缠绵到了床榻,雪白的颈项间风光无限。
我尖叫一声,连忙推开了顾长风,顾长风眼神迷离,不解地看着我,须臾他好像明白过来什么一样,连忙给我披好衣服,转身大步离开了皓月殿。
3.
顾长风很久没有再来皓月殿了。
李嬷嬷帮我熬了鸡汤,让我亲自给顾长风送去,她说东陵的男人都吃这一套。
我看着金黄油亮的鸡汤,转身递给了莺歌,让莺歌吃点好的,补补身子。
李嬷嬷叹口气道:“公主,你既已成了太子妃,为何不去争争呢?老奴看得出来,太子殿下心里是有你的。”
我苦笑道:“不必了,不是你的,强求不来的。”
哥哥强求东陵的国土败了,不仅赔上了自己的性命还赔上了妹妹的未来,我不想再强求东陵的任何东西,我怕失败,更怕承担失败的后果。
天渐渐冷了起来,相比于西陵,东陵的天气冷多了,我从未遇见过如此严寒的冬日。
李嬷嬷早早便在皓月殿生起了碳火,我躲在偌大的皓月殿里一呆就是一整天。
一日午睡起来,我听到外面有吵吵嚷嚷的声音,细听是莺歌的声音。
只听得她道:“这些碳火烟熏味如此之大,你们这帮狗奴才竟敢送到皓月殿来给我们公主用?”
另一个尖细的声音道:“莺歌姑娘,您体会体会咱们当奴才的苦楚吧,如今的银碳是真的没了,要下个月才有,还请你们公主先将就将就。”,我听得出来,他故意拉长了公主这两个字。
莺歌气呼呼道:“你们不就是看太子不经常来这里了吗?告诉你们,太子不来,我们家公主依然是这东宫唯一的女主人,是我们西陵的大长公主!”
尖细的声音继续道:“哎吆,姑娘您这说得,好像奴家要故意为难你们一样……”
我推开门,看见一胖乎乎的尖嗓子太监正站在莺歌对面,和莺歌如是说着。
莺歌气的满面通红,正欲开口争辩,我开口叫住了她道:“算了,不管是什么碳,能取暖就行。”
这点冷算不了什么,想当年我也是脚踩战马,饮风咽沙的将士,什么样的阵仗没见过?
莺歌看着我,撅了噘嘴,我安慰地对她露出一个笑容。
黄昏的时候,莺歌带着笑意跑到我身边比划着对我道:“公主,你知道吗?给我们送糟碳的那个掌事挨板子了,屁股肿的老高,都走不成路了,现在趴在那直叫唤呢,嗷嗷叫得,就像杀猪一样,别提多逗了。”
我问莺歌:“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莺歌笑吟吟道:“我刚才出去听那些扫地的下人们说的,其实,太子是在乎你的公主。”
我对莺歌道:“这只是掌事的做错事而已,这里比不得西陵,你切忌不要多说话。”
莺歌悻悻道:“知道了。”
东陵的冬季很漫长,太阳好些的时候,我会在皓月殿门外晒太阳。
皓月殿侧门有一处石板铺就的宽阔平台,像极了西陵公主殿门口的那处平台,每逢天气好的时候,我便会让莺歌搬来桌椅,摆好笔砚,挥毫泼墨。
莺歌说我画的桐木最为传神,高大伟岸,像极了西陵公主殿园子里的桐木,我看着笔下的桐木沉默不语。
漫长的冬季终于过去了,开春的时候,我看着皓月殿外光秃秃的样子,忽然想起在西陵的时候,每年这时候,公主殿的桐木都会抽出柔嫩的枝丫,一片片鹅黄的嫩芽贪婪地享受着无边的春光,看起来惬意极了。
我让莺歌去问问东陵是否也有桐木幼苗,我想在这皓月殿外面种植一些。
莺歌很快就回来了,她神神秘秘和我道:“公主,你猜我遇到了谁?我遇到了太子殿下了呢,他正站在晴园外面,往这里看呢,我也没注意,差点撞上他呢。”
李嬷嬷不太喜欢莺歌总是一个公主一个公主的叫我,她说莺歌应该和他们一样叫我娘娘或者太子妃,但是莺歌总是改不了口,莺歌在西陵随我长大,后面又陪着我嫁到了这里,我见不得她受半点委屈,她改不了口,那就这样子吧,不就是个称呼吗?有什么大不了的。
莺歌见我没做声继续道:“太子殿下问我要做什么,我就说公主想要桐木幼苗,太子马上就吩咐人去做了,公主,你也主动去找找太子吧,你们成婚这么久了。”
莺歌边说边偷眼打量着我的表情,见我没有打断她继续讲下去的意思,这才接着道:“公主,您是知道的,奴婢希望您能过得开心一点。”
我对莺歌道:“你觉得我去找他,我就会变得开心一点吗?”
许是我的声音太过清冷,莺歌偷瞄了我一眼,没敢再接话。
桐木幼苗很快送到了晴园,我亲自动手,把幼苗种了下去,此后的日子里便又多了一种希冀。
桐木长得很快,到了秋天,已经长到了快两人高。
清晨,我在桐木下练枪。
黄昏,我和莺歌坐在晴园皓月殿门口看夕阳。
日子久了,这两件事成了我的雷打不动的习惯,我被困在这一方小小的天地里,能做的就只有这些。
太子顾长风的音容在我记忆中已经渐渐变淡了,有时候甚至想不起来他脸上的一些细节。
我彻底成了一个失宠的异国太子妃,我在这里没有朋友,更没有亲人。
这是我无法改变的宿命,就像我生来便是西陵的公主一样。
看到皓月殿的桐木,我会想到西陵公主殿的桐木,可惜我再也回不了。
4.
第二年春天的时候,顾长风破天荒来了皓月殿。
一番寒暄后,他拉着我的手对我说:“诺儿,对不起,我这里有许多事要应付,你放心,再等等我,最多再有一年,我们就会永远在一起了。“
对于他突然的示好,我有些迷茫,或许东陵的男人都是这么怪怪的吧。
李嬷嬷见太子过来,开心地张罗了一大桌饭菜,顾长风很高兴的在这里用饭了。
那天晚上,我没有拒绝他,我们终于成了一对名副其实的夫妻。
一连几天,顾长风都在我这里留宿,刘嬷嬷和莺歌对此很是很是高兴。
如此半月后,他忽然便不来了。
忽有一日他来找我,还亲自送来了不少金银玉器,他对我道:“诺澜,孤是真心喜欢你的。”
许是他的目光太过真诚,我看着他竟不觉点了点头。
没想此后不久便传来了他要迎娶东陵高太傅之女高如霜的消息。
刚开始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莺歌一直安慰我说这定然是假的,我心中波澜微动,许是人的占有欲在作怪,我也试着告诉自己这是假的。
但是不久后,高如霜真的如传言般被顾长风迎入了东宫。
听说高如霜是东陵第一美人,她美艳无双,才貌双全,顾长风娶了她,当真是郎才女貌,又听说他们的婚礼排场很大,皇帝陛下都亲自送了贺礼。
我与顾长风当年的婚礼,皇帝陛下也送了贺礼,不过只是派人来送的,相比之下显然逊色了不少。
莺歌在我旁边抱怨顾长风是个不念旧情的人,李嬷嬷安慰我道:“娘娘,您别往心里去,无论如何,那高家的小姐都是压不住你的,纵使她进了这东宫,她也是个侧妃,在这东宫里,您才是我们唯一的女主人。”
我听着她们的辩解,不置一词。
我坐在皓月殿门口,望向西陵的方向,那里是我的故土,晚风吹来,口中泛起一丝苦涩。
我诺澜虽为女红妆,可我也曾骑马纵横沙场,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如今却被困在异国他乡的一方小院中无法脱身。
顾长风与我是夫妻,我们虽有结发之情,但却无真心情爱,我与他而言,或许只是一种胜利者的战利品罢了。
想起前阵子的耳鬓厮磨,我忽然觉得自己好傻,竟还真的有点对他动了情。
高如霜的入府,彻底浇灭了我对他刚刚萌生的一点情愫。
5.
顾长风自从娶了高如霜做侧妃后,出入必成双成对,人都言:太子和侧妃如霜琴瑟和鸣,鹣鲽情深。
我是西陵的女儿,我有我西陵的高傲,既然你顾长风变了心,那我也不必继续为你守候。
我让莺歌把顾长风送来的东西都整理好,给顾长风送了回去。
皓月殿门口的桐木已经长得很高了,我依然保持着每日晨间在桐木下练功的习惯。
这日我刚收了长枪,便见莺歌小跑着对我道:“公主,公主,那个高如霜,那个侧妃她来了。”
莺歌气喘吁吁站定不久,我便见到一个穿着水蓝色衣裙的美丽女子,扶着婢女缓缓踏入了晴园,她抬眼扫了晴园内一眼,目光落在了高大的皓月殿上一会,最后又落到了我的身上。
高如霜眉目如画,一双杏眼满含春水,只是落到我身上,却似四九寒冰。
她一手叉腰,围着我缓缓转了一圈道:“想必你便是大名鼎鼎的战败国公主西陵诺澜了?”
莺歌不忿,开口道:“她是如今这东宫的太子妃!”
一个响亮的巴掌落在了莺歌脸上,我连忙将莺歌护在身后,顺便还给了高如霜一个巴掌。
莺歌是我的西陵诺澜的人,想欺负她,得问过我才行。
高如霜被我突如其来的一个巴掌打懵了,须臾后,她边哭边恶狠狠地指着我道:“你,你,好你个诺澜公主!竟敢出手打我,打我倒是没关系,要是打伤了太子的孩子看你怎么办!”
高如霜一边哭喊,一边佯做晕倒在身边侍婢肩头。
她有了太子的孩子!本来我就应该有这样的心理准备,只是在倏然听到高如霜这么说出来的时候,心里一时半会很难接受。
我冷眼看着高如霜用拙劣的演技哄骗着世人说我欺辱了她,直到许多人来把她抬出了晴园。
当日夜里,晴园便多了一把锁,喜欢出去串门打听新鲜事的莺歌也出不了门了,与我来说也少了许多听新鲜事的机会。
我等到第二日黄昏时分,都未等到顾长风的责问,没想,我与他的情谊竟然已单薄如斯,连过问都嫌麻烦。
莺歌看着门口的大锁与守卫喃喃道:“公主,我们以后就被困在这里了吗?”
我看着满园高大的桐木道:“也许是吧,不过锁与不锁,又有什么区别呢?”
6.
近日我总是没有胃口,顾长风虽然锁了晴园,但是内里的衣食供应一概不少。
燕窝羹也好,新鲜水果也罢,我都只能略微尝一点,莺歌看着我忧虑道:“公主,身子要紧,高如霜那个贱人,她就是故意来气您的,都是奴婢不好,若我那日见她要进来,早点把晴园的门关上,她或许就进不来了,咱们也就不会被锁着了。”莺歌边说边落下委屈的泪水。
我拍拍莺歌的手道:“这不是你的错,我没事。”
李嬷嬷是个有本事的,黄昏的时候给我请来了宫里的御医。
御医把脉后,惊喜跪下对我贺喜:“恭喜太子妃娘娘,您这是有喜了。”
人生真是一场不知道明天会如何的戏。
在我打算就要与顾长风此生不再交付真心的时候,我竟然怀了他的孩子。
我怀孕后,顾长风并没有来看我,这倒是在我的预料之中。
一日夜里,我睡梦中感到有人在轻抚我的脸,有着数年征战生涯的我迅速警醒。
我本能的一把抓住了来人胳膊,迅速翻身下床,将他制伏在地。
屋内的响动,惊醒了守在门口的莺歌,自我怀孕后,莺歌就搬来住到外间,日夜细心守护着我,她惊慌道:“公主,公主,你怎么了?啊,来人呀。”
我一个闪身,迅速捂住了莺歌的嘴。
我对莺歌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送她出了屋子。
原来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太子顾长风。
日间,我瞧见在皓月殿外的窗户上有些许泥土,想起近日入睡后,总是觉得床边似乎有人,于是夜里便留了个心眼,没想竟然让我给抓了个正着,若不是我有孕在身,整日慵懒贪睡,许会发现得更早一些。
顾长风看着我哭笑不得,温声道:“想不到,诺澜公主还是那么勇猛,你刚才动作这么快,身子没事吧?可有伤着腹中孩儿?”
“我没事,我可不像你那美丽如花的侧妃那么娇媚。”我有些生气道。
顾长风看着我,眼里亮晶晶,他连忙道:“你生气了?”语气里似乎有难言的喜悦。
我坐在床边,看着皓月殿高大的窗户道:“太子殿下夤夜至此,扰人清梦,不知有何贵干?若是高如霜醒来不见了您,太子可想好了要如何交代吗?”
顾长风面上闪过一丝尴尬,他开口:“诺澜,我,我很想你,想来看看你。”
“太子殿下,如果我没记错,你送我的东西,我已经还给你了,还请殿下速速离去吧。”我毫不留情地甩了个黑脸。
顾长风沉默着看了我半晌,而后转身大步离开了皓月殿。
7
天气渐渐变冷了,我坐在皓月殿外面的椅子上晒太阳,掐指算来,我腹中的孩儿如今已有九月,想来不久即将临产,如今那高如霜腹中的孩子也差不多有八个月了。
莺歌坐在我身边,一边给我剥花生,一边看着我的肚子道:“公主,我看你这肚子这么沉,肯定是个儿子。”
我接过莺歌递来的花生米,饱满的果实上裹着一层鲜艳的红皮,这是花生衣。
李嬷嬷曾是宫中女医,她说这花生要带着花生衣吃下去才好,补气补血,特别是对我这样子的孕妇,大有裨益。
对于李嬷嬷的话,我从来没有怀疑过,自从怀孕以来,我所有的饮食都是莺歌和她一起盯着的,这么久以来,一直从未出现过任何差错。
黄昏时分,我正在用膳,莺歌小跑着来和我说:“公主,听说那高如霜,今儿下午肚子就疼了起来。”
“她?现在怎么样了?”我问道。
“不知道呢,听说太子一直在那里守着她,高家也来了人,好像情况不是很好。”莺歌回我道。
我正在一口口慢慢喝着李嬷嬷送来的滋补燕窝,白瓷勺撞击着白瓷细碗,发出轻微的声响。
“听说东陵的人最讲究长幼有序,公主,这个高如霜真是坏透了,她一定是想着在咱们之前生下长子好抢了你太子妃的位置!”莺歌继续道。
白瓷小勺落在碗中发出“叮”的一声细响,我打断莺歌的话道:“莺歌!你给我跪下,什么时候,你也开始议论起这些话来了?高如霜她是谁?她是这东宫的侧妃,是高太傅的女儿,顾长风的宠妃,什么时候容得下你在这里说道了?”
莺歌吓得连忙跪了下来,朝我磕头道“奴婢知错了,求公主饶恕奴婢这一次吧。”
东陵比不得西陵,我只是一个被像鸟儿一样关在晴园的太子妃,自身尚且难保,若是莺歌因为言语得罪了什么人,我还真不一定能够护她周全。
我看了她一眼,叹了口气,继续道:“顾长风允许你出去采卖我需要的东西,只是看在我腹中孩儿的面上,你出去听见了什么,在我这里说说也就是了,千万莫要说出去!”莺歌连忙应了,退了下去。
说来也巧,当日夜里,我腹中的胎儿便有了动作,我疼得直冒冷汗,莺歌和李嬷嬷在皓月殿忙成了一团,按照李嬷嬷的经验,我这应该是要生了。
小腹只往下坠,一阵又一阵的疼痛撕扯着我的身体,很多次,我感觉这身体已经不是我的了。
在经过一夜撕心裂肺的折磨后,天明时分,我终于听到了婴儿呱呱坠地的啼哭声,我诞下了一位女儿,而顾长风这一夜都没有来过。
我给女儿起名为玉儿,我希望她今后的人生就像玉一样通透,活得明明白白,不要像我这样,一直被困在这里,没有明天,也没有未来。
在我生下玉儿之后,守在晴园门口的守卫又多了许多。
怀玉儿之前,我能感觉到这皓月殿其实也有暗卫的,他们躲在暗处,在监视着我的一举一动,怀孕后,许是身体的原因,我感受不到他们的存在了,不过不管如何,有一点可以肯定:他们对我没有恶意。
我是异国的公主,即便为东陵的太子生下了孩子,也依然改编不了与生俱来的身份,监视我理所当然,只是我生了孩子本就虚弱,不知道为何守卫又变多了?他们难道是怕我带着太子的女儿逃跑吗?
东陵人的心眼真多,我想不明白,索性也就放弃了,反正我如今有了玉儿,看着玉儿粉雕玉琢的样子,所有的烦恼便都不见了。
后面听说高如霜那日夜里先我为顾长风生下了儿子,是东宫的长子,可惜的是三日后,孩子去了,听说是早产胎里不足导致的,至于早产的原因,顾长风讳莫如深。
8
在玉儿满月的那日,东陵老皇帝驾崩了,隔日新皇登基,顾长风成了东陵的新帝,年号景安。
我与高如霜也在皇帝登基那日搬入了皇宫,当日夜里,顾长风来了我居住的晴雪园,我对他叩首:“皇上万岁万万岁。”
顾长风扶起了我,他的指尖掠过我面上的发丝,轻轻将发丝别在我耳后道:“诺儿不用与朕如此生分。” 他的眼里有星辰的光彩,璀璨华丽,直刺得我睁不开眼,不敢与他直视。
他抱了抱玉儿,嘱咐我好好养着身体,坐了坐便离开了。
高太傅是顾长风的股肱之臣,他多次提醒皇帝应该封后了,顾长风对此只是按下不提。
成了皇帝的顾长风忙了许多,他许久都没有来过后宫了。
立政殿是皇帝和大臣讨论大事的地方,听说高如霜曾亲自去找过皇帝几次。
李嬷嬷和莺歌依然跟着我,玉儿交给李嬷嬷照看,我很放心。
日子就这么不紧不慢地过着,我每日的乐趣依然是穿着自己最喜欢的红衣,拿着我的长枪在院子里乱七八糟地乱舞一通,莺歌总会占在一边拍手叫好。
皇帝的后宫,其实和东宫没什么两样,对我来说不过是换个居住罢了,不知道高如霜对这一切是如何理解的。
正在我这么想的时候,传来了高家倒台的消息,原是高太傅结党谋私,卖官鬻爵的事被揭发了出来,证据确凿,就连皇帝想保他们都有心无力,高太傅被投入了天牢择日问斩。
顾长风顾念旧情,将高如霜贬了庶人。
高如霜是个心高气傲的女子,当日夜里,她便一根白绫悬梁自尽了。
东陵皇帝家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地方,我依稀记得晴园里,在皓月殿前,那个穿着一身水蓝色华服的女子,一手叉腰,满脸高傲地看着我。
不久后的封后大典,我成了顾长风的皇后,登上了那个令全天下女子都艳慕的高位。
朱红高墙里,我抬头只能看见四方蓝天,今生今世,我都只能被困在这里,无法再移动一步。
9.
本来,我以为自己这辈子都只能老死在这高墙之内,四方蓝天下了,不想事情后面有了转机。
景安二十二年,我与顾长风的儿子元昊已经二十岁了,他在两岁的时候就被封为了太子,如今已经完全可以独立处理政事了。
顾长风对我说:“诺澜,我想退位了。”
我惊讶地看了他一眼,顾长风对于权利的热爱胜过一切,如今却突然说自己想要退位了,这让我多少有些惊讶。
他继续对我道:“我知道你不喜欢这里,我陪你回到西陵去吧,你陪我在东陵已经呆了二十多年了,此生余下的时光就让我陪着你在西陵渡过吧。”
这是我所没想到的,本来我以为我会在东陵终老,没想顾长风却亲口对我提及了此事。
我微笑着对他道:“你真的这么想吗?如果真是这样,那你明日便让位给昊儿吧。”
我本来以为这只是一句戏言,没想第二日,顾长风竟然真的当着文武百官的面颁了退位诏书,元昊在迷茫中接下了顾家的东陵的天下。
尾声:
第二年开春,西陵,公主殿外。
顾长风在陪我练习枪法,许多年没练,我的枪法已有些许生疏。
一番切磋下来,顾长风气喘吁吁对我道:“娘子,你实在是太厉害了,你知道吗?当年我败在你手底下,整颗心就被你俘获了,这辈子再也没逃出去过。”
我当然知道顾长风说的是什么意思,在我生下元昊后,他曾对我说过,他此生对一个马背上的红衣女子一见钟情,此后心里便再也住不进第二个人。
顾长风的话:
1.
我是顾长风,是东陵的太子,也是后来的景安皇帝。
我此生最爱女子自始至终只有一人,那人便是西陵诺澜。
诺澜是西陵的长公主,我永远忘不了我第一次遇见她的样子,她一袭红衣手握缨枪坐在马背上,英姿飒爽,气势如虹,宛若初升朝霞,直刺得我移不开眼。
鼓角争鸣,马蹄溅起泥尘,女子长枪上的红缨仿若一朵染血的鲜花,长枪舞动,寒星点点,银光灼灼,让人心生退意。
我拍马参战,女子挥舞着长枪从容迎战,我手中的青玉长剑,挽起朵朵剑花,朝她飘去,她撑着长枪纵马微微一跃,便巧妙地躲过了我的攻击,几个回合下来,我根本找不到任何破绽可以将她从马背上击落。
一场仗下来,我们三员大将接连败在了她的抢下,这不是一个好兆头。
果然,接下来我们连连战败,西陵的军队在诺澜的带领下,愈战愈勇,我军最终被又被逼退到了原来的边界线上,至此,我们又恢复了往日的样子,玉珠河又成了东、西陵两国的边界,西边是西陵国,东边是东陵国。
回到东陵后,皇弟顾长陌偶尔提起西陵诺澜的时候,眼里无不散发出亮晶晶的光芒,我知道那是爱慕的眼光,三年交战,他和我一样,早已爱上了这位敌国的战将。
我是东陵的太子,未来的储君,如今连我都还未成婚,他顾长陌有什么资格和我抢?更遑论我的母妃之死还与他母妃有着说不清的瓜葛。
西陵诺澜,我早已对她见之不忘,兵书上有云,先下手为强。为了能娶到诺澜公主,我去求了王皇后,请她出面帮忙和父皇说情,她虽面上笑着,可我能明显感到她的不悦:“太子啊,你别忘了你的太子之位是怎么来的?”
我心里很清楚,我的太子之位,是许了她太后之位的,眼前的这个女人,对后位非常的迷恋。
我对她道:“母后请放心,娶了她,对我们未来的大计是有很大帮助的,她是西陵的公主,也是西陵的主将,拿下了她,便拿下了西陵的未来,如此重要的筹码握在手中,何愁父皇不会放心把天下交给我呢?”
我对王皇后说出了违心的话,其实我是真心喜欢的诺澜的,但是天家无情,她若是真的知道我对了诺澜动了真心,又如何会帮我?
有了王皇后的助力,父皇很容易便点头同意了我们的婚事,并且在我们婚礼的当天,还派人送来了贺礼,这是天大的好事。
新婚之夜,诺澜拒绝了我的欢好,其实我知道,她是被迫嫁给我的,为了娶到她,我冒着安插在西陵的暗桩被暴露的风险,悄悄活动了一些关系,这才让诺澜不得不同意这门婚事。
诺澜不喜欢我,那没关系,我愿意等。
2.
等待的过程充满了变数,东陵朝堂上暗潮汹涌,顾长陌经常会给我设置一些看不到陷阱等我跳下去。
诺澜是敌国的公主,虽然如今被我迎娶进了东宫,但她的出身却不会改变。
我的一举一动都在许多人的眼皮子底下,只因我还不是东陵的帝王。
为了我与诺澜的未来,我只能压制住心中的情愫,站在晴园外的角落里,远远看一眼她。
李嬷嬷是我放在晴园照顾诺澜的,我没有让她做我的眼线,我让她把诺澜当成自己真正的主子。
冬天天气太冷,诺澜还不太适应东陵这边的气候,没想那黑心的掌事奴才竟然克扣了她们的碳火,当我知道的这个消息的时候,恨不得马上打死那奴才,不过转念一想,那奴才若是死了,诺澜定然会怪我这个东宫之主太不讲人情,所以我只是让人重重地打了他,并未要他的性命。
顾长陌在朝堂上拉拢了许多势力,而我的后面却势单力薄。
在王皇后的施压下,我不得不点头娶高太傅家的女儿,高太傅虽为太傅,其实并不是我的师傅,他是我父皇的师傅,高如霜是他的幼女。
高太傅老来得女,对高如霜宠爱有加,他在朝堂多年,深谙其生存之道,这些年他一直没有在我和顾长陌之间选择站队,只是为了选择获取最大的利益。若是做朝臣,那边永世都是朝臣,可是若是与皇家攀上了亲,那便成了皇亲国戚,写进血统里的东西是很难更改的。
为了得到高太傅的支持,我不得不选择了纳妃。
纳妃前半月,我与诺澜圆了房,做了真正的夫妻,我让她等我,希望她能明白我的心意。
高如霜就这么入了东宫,成了我的“宠妃”。
看着诺澜把我之前送给她的一些东西派人送了回来,我心里其实还是很高兴的,因为她终于吃醋了,她嫁给我这么久,喜怒不显,如此看来她也是对我有点情谊的,作为回报,我只能加速我的“大计”。
父皇已病重多日,通往最高位的路,不能有任何闪失,稍有不慎,搭上的不仅仅是自己的未来,还有许多人的生家性命。
高如霜作为我的“宠妃”很快便怀孕了,我可以宠她,但是我并不爱她,纵然她是这东陵的第一美人又如何,我的心里早已容不下第二人,只要她不犯错,那我也不会如何苛待她。
然而,她错了,她竟然去主动招惹了诺澜,这让我很是生气,为了保护诺澜,我让人在晴园下了锁,并加强了守卫。
晴园那边也传来了好消息,诺澜有孕了,我掩饰不住自己的兴奋,夜里偷偷爬了窗户去看她,不想竟然被她发现了,一个擒拿手,竟然把我压在了她的胯下,这让我多少有点意外,当然我更担心诺澜刚刚的举动是不是动了胎气,温言细语的关怀,没想换来了诺澜的冷言冷语,我想或许她真的从未对我动过心吧,毕竟是我用了些许手段逼着她嫁给我的。
我嘱咐李嬷嬷细心照看诺澜和她腹中的胎儿,若是她有一点闪失,我真不知道自己会怎么样。
算算我与诺澜腹中的胎儿,定然会比高如霜腹中的胎儿要早降生,这个消息被人散给了高如霜。
高如霜本就心高气傲,作为侧妃她就已经很难受了,若是让她的孩子再低人一等,她自然是受不了的。
高如霜的腹中的孩儿早产了,早产儿几日后便去了,高家人悲伤无比,我下令彻查,没想最后却查到了她自己身上,是她在自己身上用了催产药,让胎儿早日出生,好得一个长子的位置。
高家人对此只能忍气吞声,我顺势承诺高家,若得帝位,如霜必为正宫,此后她的孩子,无论出生早晚,最后必为嫡子,高太傅这才稍安,朝堂上彻底与顾长陌撕破脸支持与我。
3.
顾长陌终于被我们寻到了过错,令父皇把他贬为了庶人,而我也终于登上了那个万众瞩目的位置。
高如霜和诺澜进了后宫,高家人见我坐稳了帝位,便开始步步紧逼让我实现承诺,早日加封高如霜为皇后。
这后位是我为诺澜留的,他们怎么能如此觊觎!
我如今已是天子,除了高家,我还有其他的助力。
天子一怒,流血漂橹,高太傅结党谋私,卖官鬻爵的事很快被揭发了出来,在确凿的证据面前,高太傅无力辩解,高家获罪,为了表示我作为帝王的宽容,我只是把高如霜贬为了庶人,没想她竟然自戕了。
皇帝的妃子自戕,这是一桩大罪,高家余部因此也受到了株连,此后高家再无复起希望,诺澜也终于成了我的皇后。
景安二十二年,我将皇位让给了我与诺澜的儿子元昊,此后我终于可以和诺澜像普通人家的夫妻一样双宿双飞了。
诺澜在东陵的宫苑里种植了许多桐木,我知道她不喜欢东陵,更不喜欢皇宫,她一直念着她西陵的家,她西陵的公主殿。
上半生,她陪着我,历经风霜,往后余生,那便由我陪着她,朝看霞光,暮看月,一生一世一双人。
李嬷嬷的话:
晨光熹微,晴园皓月殿前一女子身着一身鲜艳的红衣舞动着手中的长枪。
女子身轻若燕,手腕轻旋,长枪如同闪电般快速摆动,俯仰之间,长枪与女子的身影交缠融合。
在长枪就在将要落地的一瞬,又被女子素手拾起,转身挥舞着长枪朝半空中刺去,长枪在她手中就像活了一样,瞬时随着女子身影暴起,枪头如白蛇吐信,嘶嘶破风,又如游龙穿梭,行走四方。再见女子点枪而起,骤如闪电,落叶纷纷飞离而去,长枪上的红缨与女子红衣相得益彰,晨光熹微,女子周身披着一层淡淡的金光,宛若神仙妃子。
一相貌俊美的男子长身玉立在晴园门口,目光追随着红衣女子的身影,直到身边的侍从六子再次小声提醒道:“太子殿下?你是要进去看看太子妃,还是?”
男子这才反应过来,低头状似无意看了一眼自己的脚尖,又看了一眼女子,叹了口气道:“不用了,我们回去吧。”
太子经常站在晴园外面遥望皓月殿的方向,我知道他是在乎太子妃的,只是太子妃的身份太特殊了,她是西陵的长公主,亦是西陵的骠骑大将军。
我是太子生母身边的老人,看着他从一个懵懂孩童长成为一个步步为营,颇有城府的少年,心中虽有遗憾,但却也欣慰,毕竟天家是最不讲究人情的地方,若不是他有不一般的心机与手段,可能早就死在了他的弟弟顾长陌那伙人手中。
当知道他要让我去照顾诺澜公主的时候,我便知道,他对这个姑娘是真的上了心。相处得久了,我也慢慢喜欢上这个性子看起来淡漠,但内里却热情似火的女子。
我给她用药膳调理身体,在她孤单的时候陪着她,旁敲侧击告诉她太子对她的心意……。
诺澜是个有福的姑娘,太子殿下筹谋许久,最后终于登得了大位,她成了母仪天下的皇后。
皇后之位纵然尊贵,诺澜却不是一般的女子,我知道她心中还有自己的远方,当然这些并不是我继续要的关心的事,皇帝陛下才是她此生的良人,他们的故事,在我这里,便到此为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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