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汉宣帝从博士、谏大夫中征选通晓政务的充任郡太守和封国丞相,任命萧望之为平原郡太守。萧望之上书说:“陛下哀悯百姓,唯恐恩德不能遍及天下,将朝中谏官全部派到各郡、封国任事,但朝中缺少直谏之臣,陛下就不能了解朝政的过失,这是所谓的只忧虑细微末节而忘了根本大事。”于是汉宣帝征调萧望之担任少府。
东海太守、河东人尹翁归政绩优等,被调入朝廷任右扶风。尹翁归为人公正、廉洁、明察,对郡中官吏和百姓的好坏、奸邪之徒的罪状都知道。尹翁归对东海郡管辖的每个县的情况都各有记载,有时甚至亲自处理各县的政务,对下属处理事务过于急躁的,他便命其稍加平缓。官吏、百姓执行郡守的政令懈怠的,他则亲自查阅相关记载督促他们完成好。尹翁归逮捕罪犯,都在秋冬考核官吏大会的时候,或者他出巡各县的时候,平日无事时不捕人。他逮捕罪犯的目的在于以一警百。官吏和百姓全都敬服他,对他心怀惧怕,总能改过自新。尹翁归出任右扶风后,选用清廉公正、痛恨贪腐的人担当重任;待人接物注重礼节,无论自己喜欢还是厌恶,都同样对待,但对不听命令的,必予以处罚。尹翁归为人温良谦虚,从不依恃自己的才能看不起别人,因此在朝中很有名望。
当初,嫁与乌孙王的汉朝公主的小儿子万年受到莎车王的宠爱。莎车王死后,没有儿子,当时万年正在汉朝,莎车国人商议,既想受到汉朝的庇护,又想取得乌孙国的欢心,于是上书汉朝廷,请求立万年为莎车王。汉朝廷同意莎车所请,派使者奚充国护送万年前往莎车。万年当上莎车国王,残暴凶恶,莎车人很不满。
汉宣帝命群臣举荐能够出使西域的人选。前将军韩增举荐上党人冯奉世以卫侯身份充当使者,持皇帝符节,护送大宛等国客人到达伊循城。此时,前莎车王的弟弟呼屠徵联合邻国杀死了万年和汉朝使者奚充国,自立为莎车王。当时,匈奴再次出兵攻打车师城,但未能攻下,撤兵而还。莎车王派使者扬言:“西域北路各国已归属匈奴了。”于是派兵攻打南路各国,并结盟叛汉,使西域自鄯善国以西各国全部与汉朝绝交。此时,西域都护郑吉、校尉司马憙都在北路各国间,冯奉世与其副使严昌商议,认为如不立即攻击莎车,那么莎车将日益强盛,难以控制,必定危及整个西域。于是以皇帝符节告谕各国国王,征调各国军队,南北两路共一万五千人,进攻莎车,攻克了莎车城,莎车王自杀,首级被送至长安,改立前莎车王其他兄弟的儿子为莎车王。之后,冯奉世率兵将各国全部平定,威震西域,然后罢兵奏报朝廷。汉宣帝召见韩增说:“祝贺将军举荐有才能的人。”
冯奉世于是向西到了大宛。大宛王听说他斩杀了莎车王,对他比别的使臣恭敬,并向汉朝皇帝进献了一匹叫作象龙的名马,冯奉世将其带回长安。汉宣帝很高兴,与朝臣商议封赏封冯奉世,大概是想给他封侯。丞相、将军等都认为可以封赏,只有少府萧望之表示反对,认为:“冯奉世作为朝廷的使臣,本有特定的任务,而他却擅自用皇上的名义征调各国军队,虽然建立功勋,却不可以让后人效法。如果封赏冯奉世,以后奉命出使的人将以他为榜样,争相征调各国军队,以图建功于万里之外,使国家在外族地区多生事端,此风不可长。因此,冯奉世不宜受封。”汉宣帝认为萧望之的话很有道理,于是只是任命冯奉世为光禄大夫。
《吕氏春秋·察微篇》记载了“子贡赎人”的故事,说鲁国有政策,鲁国人在诸侯国做奴隶的,如果有人能把他们赎回来,可以从国库中领取奖金。有一次,孔子的弟子端木赐(子贡)在一个诸侯国赎了一个鲁国人回来,却拒绝领取奖金。端木赐是很富有的生意人,一方面不缺这点钱,另一方面大概也是想显示自己的高风亮节,但孔子认为他做得不对,说:“你错了。圣人做事,可以改变当地风俗,并可以教导百姓,不仅仅是为了自己。现在鲁国富人少,穷人多,你如果领取国家的奖金,并不会损害你的行为的价值;而你不肯领取奖金,别人就不肯再赎人了。”又有一次,孔子的另一个弟子仲由(子路)救了一名落水者,被救的人送了一头牛感谢他,仲由就收下了。孔子认为仲由做得对,说:“以后鲁国人会勇于救落水的人了。”
这个故事表达的是价值取向问题。《吕氏春秋》认为孔子“见之以细,观化远也”。萧望之反对朝廷对冯奉世封侯,就是要树立正确的价值取向,其意义正如其所言。但在汉昭帝元凤四年,公元前77年,傅介子出使西域,认为楼兰、龟兹两国多次对汉朝廷朝三暮四,就向大将军霍光建议刺杀龟兹王,以此向西域各国显示汉朝之威。霍光说:“龟兹路远,先去楼兰。”于是,经汉昭帝同意,傅介子率领士卒,携带很多金银,宣称要赏赐外国,来到楼兰,以黄金、财宝引诱楼兰王,将其刺杀,并将楼兰王安归的人头割下,用驿马快速送到皇宫,悬于未央宫北门之外。司马光反对这样的做法。他认为,如果认为楼兰王有罪一定要征讨,以大汉朝的强盛,应该派军队堂堂正正地公开朝廷惩罚,现在竟然派使臣用金银财宝进行引诱,然后将其杀死,实在是不应该。他说,假使以后再有奉命出使各国的使者,还能再让人信任吗?有的人还赞美傅介子立了奇功,真是大错特错了。不过,从另一方面来说,当时大将军霍光把持朝政,汉昭帝即使不同意他的意见也不行,由此也可以看出霍光的境界和格局。
但也有很多人以此为榜样。《后汉书·班超传》记载东汉的班超“尝辍业投笔叹曰:大丈夫无他志略,犹当效傅介子、张骞立功异域,以取封侯,安能久事笔研间乎!”唐代诗人李白也曾写下《塞下曲》六首,第一首里就有“愿将腰下剑,直为斩楼兰”的句子。同是唐朝诗人的王昌龄《从军行七首》中的第四首,也有“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的句子。现在的一些读史人也曾有人说,孤胆英雄傅介子独斩楼兰王,是汉朝最牛的斩首行动,令大汉威震西域,甚至称之为“战狼外交家”。实在是大谬啊。
网友评论